疫情下的“猫咪咖啡馆”：有人卖猫盼渡关，有人直播求生存

2020年这场蔓延全国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一度遍地开花、经营火爆的“猫咪咖啡馆”（以下简称“猫咖”）面临不小的运营危机。

猫咖的起源可追溯至1998年于台湾开设的“小猫花园”，主要吸引那些喜爱猫咪的年轻人前往消费。咖啡馆依靠客流量，收入多来自于餐饮消费，一般会对顾客设置最低消费。这一模式随后传到日本并引发一阵热潮，广州也从2014年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猫咖。

而在疫情阴影下，这一深受年轻人喜爱、但依赖线下体验的猫咖突然进入了寒冬：有的店铺出售店内部分猫只，以筹得资金缓解现金流压力，但最终无果；有的店铺则选择“节衣缩食”，再扛一扛，争取与房东沟通减免房租；还有的店铺把目光投向网络直播。

宅家防疫，猫咖无人问津

自疫情发生以来，广州”猫主题豹猫猫咖·MacyBabyCat”店主胡斯斯已陆续卖出了店里的14只孟加拉豹猫。猫的新主人来自广州周边、北京和上海，二月份空运停运，胡斯斯一直代为照顾。半年前，她还壮志满怀地要经营全国第一家孟加拉豹猫主题咖啡店，“现在努力尝试卖一部分猫猫，折兵损将只是为了能继续经营下去，但如无法解决资金问题，本店只能选择结业了。”在2月10日发布的求助推文中，胡斯斯这样说。

胡斯斯店内图（受访者供图）

卖猫的想法萌芽于她最悲观的考虑：如果自己感染上了新冠肺炎，猫咪将无人照料。而朋友分享的那则“主人被隔离，家里的宠物猫被活埋”的新闻，更给她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店里的猫猫营业员缺失，疫情过后可以补充，但要是疫情波及需要撤离才想处理办法就太晚了。”她提到，虽然之前店内也在销售宠物猫，但是几只成年猫是“店员”，固定不卖，而在特殊时期下，也只能“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与它们道别。

去年底，她刚在小红书等平台铺设宣传文章，原本做好了春节不休息、连续营业的打算。然而春节期间，广州全市文体娱乐场所被下令关闭、暂停营业；2月12日，广州各区陆续宣布禁止餐饮单位经营堂食。胡斯斯估计，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店铺持续“颗粒无收”，最多也只能撑三个月。

远在湖北荆门的李言也遭受类似的考验。一间书房，九只猫，封锁的小区。自荆门市1月24日宣布公共交通停运，全市进入“封城”状态后，李言便将店里的猫都接回家照顾。比起位于工商街的猫城咖啡店，家里的书房空间小，设施少，但面对疫情的冲击，这已经是较好的安置方式。

李言暂时安置在书房中的猫（受访者供图）

随着封城时间的拉长，一个棘手的问题开始显现：储备的猫砂猫粮快不够了。

快递停运，门店紧闭，九只猫照常吃喝拉撒。“储存的猫粮还能撑两个月左右，猫砂估计到下个月（3月份）就够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李言联系到一个京山的猫砂厂家，一袋猫砂22元左右，已经是商家中的最低价。

“有朋友买的是42块一袋”。李言说，而在平时，一袋猫砂的价格在15元-18元之间。

无处可医则是李言的另一个担忧。尽管一些平台为宠物提供网络问诊，但如果需要相应技术和药物，封城之下恐怕也无计可施。封城之前，李言店里有一只加菲猫因为腹水问题还在观察，等到封城之后情况突然恶化，挣扎了三天还是没挺过来。在荆门本地的猫友微信群中，也有猫友讲述自家猫咪的情况。“突发疾病的没有办法及时得到救治。更有一些患有长期慢性病，没有药物治疗（的猫咪），走得也比较痛苦。”李言谈道。

即使压力很大，李言也要抽出时间照顾猫的情绪。“主要是怕等到能够营业，它们没法再适应在店里和人相处的生活。”李言一直没有卖猫，准备等疫情过后继续开店，但她开始和丈夫商量，其中一人开店后出去找其他工作。

李言在2019年4月开了这家猫咖店，运营不到一年，“去年没挣到什么钱，只能说没太亏”，她坦言。今年一月停止营业后，没有收入来源，人和猫仍要吃、要用。“能够节省的开支都省下来了。”李言介绍，店里的水电已经全关了，至于房租，她打算等重新开店后再和房东商量，看能不能减免一部分。

寒冬拷问“猫咖模式”

艰难生存的猫咖并不是个例。李言了解到，荆门本地其他两家猫咖也在艰难地坚持着，但“没有客流量，也不确定能撑到什么时候”。而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广州一家开业三年的猫咖“戒猫研究所”和成都的“猫树里”猫咖也发布了卖猫求助信息。

其中，成都“猫树里”猫咖的卖猫求助受到了网友的质疑。2月15号，“猫树里”猫咖员工@反应迟钝的琦琦QAQ在微博发布信息称，受疫情影响猫咖倒闭，需要为猫寻找新主人。后该用户发布另一条微博，附上猫的信息及价格。评论区中，有网友认为猫的价格太贵且品种不纯，质疑猫咖“借疫情卖猫捞钱“。谷河传媒尝试联系该员工及猫咖店主，但截至发稿前未收到回复。

“猫树里”出售的猫价格从3000元到5000元不等，但并没有在售猫信息中出示血统证书。事实上，也有网友称价格属于正常范围。猫的销售价格一般来说受猫的品相、血统、饲养环境等因素影响，若父母具有CFA、WCF、TICA血统证书、自身长相符合该猫种的CFA品种标准，同时猫舍的饲养环境好，科学喂养，那么该猫价格一般需要过万元，有的品种如布偶猫、孟加拉豹猫、斯芬克斯猫，价格甚至达到数万元。

对选择卖猫的做法，李言表示理解：“大家都挺不容易的，经济损失很大。我们自己也不确定店重新开了之后情况会怎么样。”

开设一家猫咖与开设普通咖啡店无异，谷河传媒记者查阅广东政务服务网相关信息（详见个体工商户登记办事指南、《广东省商事登记后置审批事项目录》）发现，申请者只需要获批工商经营执照和食品经营许可证即可。但由于有动物存在，可能产生异味和动物毛发，猫咖的卫生条件也受到争议。谷河传媒记者在查找《中华人民共和动物防疫法》《食品经营许可管理办法》等相关文件后，未发现其对此类宠物餐厅做出明确的卫生规定。

目前，猫咖经营主要依照行业自律。一所猫咖的卫生状况体验是客人能直观感受到的。尽管在现存监管中确实存在一定空白，为了留存顾客，店主需要在猫的清洁与防疫上花费一定功夫。猫咖的标准配备是入店前消毒洗手液加换鞋，室内放置空气净化器。这些保洁措施加上固定开销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猫咖店员为客人喷洒消毒洗手液（图源网络）

胡斯斯的猫咖在广州一处著名商业圈的公寓楼上，2019年5月开始对外营业，她在前期投入了二十万元。生意算不上红火，但也在慢慢起步。开销一直很大，房租、猫粮、猫砂......每个月固定开销一万五千元起步。收入却不太稳定，几千到两万不等。

李言也算了一笔账。猫城咖啡店位于较繁华的商业路段，一年的房租接近四万。每个月的总支出在八千元到一万元之间。收入则视人流量而定，去年暑假是旺季，店内月收入可以超过一万，平时每个月的收入也就五到六千。“只能说是勉强把账持平，不成负数”，李言表示。

再寻出路：线下受堵，线上如何？

线下难以维系，在求助信息的评论区中，有网友建议猫咖店主将目光投向线上，采取直播的方式尝试盈利。

疫情来袭，线下猫咖遇冷，但线上“猫经济”仍旧火热。据QuestMobile数据，相比放假前（2020年1月2日-8日），春节假期期间，短视频领域，春晚叠加假期影响，快手、抖音日均用户增量均超过4000万。春节过后，短视频的各项数据仍在持续增长。而在短视频平台“抖音”，搜索话题“猫”，共有226.5万个视频，播放次数达460.6亿次。斗鱼直播平台上的账号“喵放送·喵呜”，以不同摄像头视角直播猫生活为直播内容，吸引了超过16万粉丝，礼物周榜排名进入平台前100，流量变现成为可能。

猫咖在直播（网络截图）

李言坦言自己也考虑过直播这条路径，但由于家里没有什么设备，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浅。而胡斯斯则因为店铺由自己单独运营，分身乏术，从来没有考虑过线上直播。“戒猫研究所”创始人陈瑶在与谷河传媒的交流中则提及，除了接受网友捐赠、进行猫咪有偿领养外，团队开始尝试直播与新媒体运营。但是她也明白，这条路并不好走。“（虽然）直播方便，但我们不是大V，没流量，”她说，“在大家的支持下，我们应该可以勉强撑过2月，但是3月、4月呢？”

在发布卖猫求助推文半个月后的2月28日，胡斯斯正式对外宣布店铺结束营业。“守店不知道守多久。硬撑亏几个月钱还不如等经济恢复后重开一家店。”她说。

（李言、胡斯斯、陈瑶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