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湖治理两周年:恢复自由身,水草“疗伤”初见成效

原标题:大通湖治理两周年:恢复自由身,水草“疗伤”初见成效 大通湖,是湖南省水域面积最大的内陆湖泊,

原标题:大通湖治理两周年:恢复自由身,水草“疗伤”初见成效

大通湖,是湖南省水域面积最大的内陆湖泊,湖区老百姓亲切地称她为“大湖”。

如今,走在大通湖岸边,映入眼帘的不只有碧波万顷,还有物种丰富的生态湿地。

红网时刻新闻记者 杨艳 钟浩 通讯员 易家祺 益阳报道

雪后的大通湖,湖面笼着薄雾,岸边覆盖白雪,似一幅水墨丹青。

“3、2、1。”村民刘秋林的出现打乱了静谧。他们在种草,一种叫黄丝草的水草,种在湖里能让湖底保持“四季常青”。从养鱼到种草,刘秋林在1年时间里完成身份转换,如同这大通湖。

大通湖,是湖南省水域面积最大的内陆湖泊,更是维系南洞庭生态安全的重要水体和天然屏障,湖区老百姓亲切地称她为“大湖”。2015年,一份水质监测报告将大通湖推上了风口浪尖,伴随着系列约谈问责,潜伏在大通湖内的掠夺式养殖模式浮出水面:一个面积达12.4万亩的湖泊沦为纯粹的生产工具,支离破碎,不堪重负。被118公里的围网人为地分割成一个个“精养鱼池”,围网、切割、投肥,湖体总磷总氮超标,大通湖水质沦为劣V类。

保护大湖,刻不容缓;治理大湖,迫在眉睫。近两年来,益阳市委、市政府和大通湖区委区管委会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开启大通湖抢救模式,用“壮士断腕”精神,全面打响大通湖水环境治理攻坚战,为大通湖“刮骨疗伤”。

治水是个细活,也是个慢活,大通湖水质要全面恢复仍需时日,但多日的努力已初见成效。如今,走在大通湖岸边,映入眼帘的不只有碧波万顷,还有大堤内的生态湿地。

大通湖过去的网围养殖。

曾一度高密度网围养殖,大通湖湖体水质加速恶化。

多病缠身——高密度养殖,农业面源污染,湖体丧失自我修复功能

2015年9月,一份来自益阳市水文局的监测报告摆在了多位领导案头,令大家心头一紧。报告显示,大通湖水质为劣Ⅴ类。为了验证报告,益阳市环境监测站受命监测核实,监测数据显示仍是劣Ⅴ类。结果一出,当地哗然。要知道,就在2012年,大通湖已申报成为国家“良好湖泊”,列入国家重点保护湖泊名录。

“短短几年时间,大通湖水体恶化到如此地步,令人心痛,却不意外。”58岁的夏忠明是本地人,2016年他调任大通湖渔场场长,参与大通湖治理。夏忠明说,大通湖原为国有渔场,不承担饮用水功能,渔场延续着多年来的适度养殖,一直以来湖区水草成林,野鱼成群,并没有对大通湖造成伤害,直到2008年。

那年,天泓渔业以9520万元租赁了大通湖49年的经营权,将整个12.4万亩的湖面收入囊中,承包经营模式下,湖泊被“一包了之”,成为逐利工具。当时天泓渔业打出的口号是“驾驭大通湖,打造中国湖泊低碳循环渔业第一湖”。在彭锦辉看来,从2008年到2015年8年间,天泓渔业做到了“驾驭”,却在“低碳循环”路上背道而驰。根据湖南师范大学编制的《大通湖水产养殖容量测算报告》,大通湖要想保持III类及以上水质,水环境容量的鱼类养殖总量应控制在6000吨以下,而天泓渔业的投放量和产能高达3倍之多,与高密度养殖相配套的大量饲料、肥料投入湖中,很快,清澈见底的湖水开始变浑、变浊、变污。

“他们连湖里的螺蛳都没有放过,捞出来卖到了湖北、江苏,真是毫无节制。”彭锦辉原本经营着自己的水产公司,2008年后,他出任天泓渔业常务副经理,曾在公司大会上质问经营模式,但彭锦辉的话并没有起作用,他愤而离开企业。

彭锦辉离开了天泓渔业,但天泓渔业对大通湖的伤害仍在继续。2013年,天泓渔业给12.4万亩浩淼湖泊追装围栏,使整个湖面围网总长度高达118公里,将大通湖分隔成近百个“精养鱼池”实行高密度养殖,加速湖体水质恶化。仅2015年,天泓渔业往大通湖投放的鱼肥与鱼饲料高达1.2万吨。

高密度养殖让大通湖水生植被全部消失,投入的鱼肥鱼饵导致湖水氮磷指标超标,118公里的围栏导致湖体自净能力基本丧失,螺蛳等“水体生物净化器”的过度捕捞造成水体含氮磷量激增……就这样,大通湖被“伤”得体无完肤。

同时,因为大通湖海拔低于周边水域,属于方圆749公里流域的“锅底区”,流域范围内52万亩农田产生的水污染物总氮和总磷,随雨水冲洗入沟渠河道,部分通过大通湖周边的38个入湖口及电排进入大通湖,加剧着湖体的水质污染,形势愈加严峻。

拆除网围现场。

下决心,治污染,告别承包经营,大通湖彻底恢复“自由身”。

背水一战——清淤失败,药剂失效,湖区痛下决心“退渔还湖”

如果说2015年的两份水质监测报告引发了当地的警觉,那么,2016年湖体国控断面水质监测的结果则让大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些人里,有区委区管委会的主要负责同志及其同事们,有区环保、农水等部门的主要领导及分管领导,有各乡镇的主要负责同志。2016年8月,换届后履任刚不到半个月时间的区委、区管委会班子就遇到了一个“下马威”。依据《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考核地表水水质断面,大通湖考核结果为劣Ⅴ类,总磷指标超标2.66-6.72倍,总氮指标超标。益阳市人民政府和大通湖区管委会受到环保部的专题督导、省政府的专题约谈问责。

必须向污染行为亮剑!戴着劣Ⅴ类“帽子”,大通湖区痛下决心,将大通湖水环境治理列为区里一号工程,举全区之力开始寻找治污之道。

治污如治病,病去如抽丝。在治理实践上,既进行了一些有益探索,也走了一些弯路。2016年8月,大通湖水环境治理联席会议小组认真落实市政府提出的控投肥、控投饵、控投苗的“三控”措施,试图通过减少养殖来减少污染。后来又严格落实市里提出的“禁、减、清、换、治、保”六字方针,取得了阶段性的明显成效,但离治本的要求和达标的目标仍有很大差距。治理进入茫然探索期。只要哪里有个技术团队和第三方公司承诺有好的治理方案,大通湖人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干。投放药剂没有用,便在核心湖区开始清淤,但巨资投下去,淤泥挖起来,水质却并未向好的方向转化。

曾以农场为傲的大通湖人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焦灼。

“勒进湖泊肌理的利益链条,必须斩断。”大通湖区意识到,湖泊之所以治不好,根子在于一味追求经济利益。湖泊的生态功能必须摆在首位,经济效益必须服从于生态效益。2017年,根据省委、省政府和益阳市委、市政府要求,大通湖区制定《大通湖水环境治理整改方案》,解除大通湖承包合同。

恢复湖泊自由身,老百姓拍手称快,作为利益主体的老板们起初不肯让步。一场场激烈博弈后,在省委、市委的坚强领导下,2018年1月18日,大通湖区管委会通过长沙仲裁委仲裁依法解除了《大通湖大湖养殖使用权等资产转让合同书》及其补充协议,收回 “大通湖”牌注册商标权证和大通湖经营权,大通湖告别承包经营,彻底恢复“自由身”。

校地融合,为大通湖“量身打造”水草治理模式。

对症下药的生态修复。

对症下药——水草“疗伤”,大通湖一年长出10万亩水草

与解除合同同步进行的,是一场从里至外的生态修复。

2016年底,在清淤、投放试剂等治污行动纷纷失败的困顿之际,省环保厅、市环保局多次邀请中环科院专家实地调研大通湖,编制了《大通湖水质达标方案》,最终明确了大通湖湖体的生态修复思路。而在生态修复方面,时任环保部水生态环境司司长张波推荐了一个人——于丹。

于丹是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梁子湖湖泊生态系统国家野外科学观测研究站站长,曾在梁子湖作业22年,带领团队种下20万亩水草,使梁子湖水体恢复成为长江中下游地区水质最好的湖泊之一。

于丹教授的出现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为了邀请于丹教授治理大通湖,大通湖区主要领导先后三次拜见。被当地政府诚心感动的于丹,在详细考察分析后,提出“停止清淤,清除围网,捕捞食草性鱼类,种植水草,河湖连通”的综合治理方案。

吸纳于丹教授生态修复方案后,大通湖区除解除承包合同外,开始清除所有围网、清捕鱼类和种植水草。根据大通湖水环境治理领导小组办公室提供的数据,2016年底至2018年初,治理指挥部共拆除围栏118公里,实现大通湖与连通洞庭湖的金盆运河之间的水系连通,同时组织渔民打捞草鱼、鲤鱼、武昌鱼等各种食草性鱼类400多吨。

看到了当地政府治理大通湖的决心,于丹带领师生们,把治理梁子湖20多年累积的治湖理念与方法,毫无保留地用在了大通湖的治理上。

大家一面指导渔民种植水草,一面从武汉打包实验设备,迅速组建了实验室。固定底泥,重建生态系统,控制内源释放。在武大师生帮助下,大通湖治理走出了全新一步——水草生态恢复工程。

生命力顽强的原生种苦草和轮叶黑藻,被选为先锋种,最先回到湖里。2018年1月和2月,在于丹团队成员指导下,当地动用数十船只几十位渔民,冒着严寒,在大湖核心区奋战一个多月,种下了2万多亩苦草、轮叶黑藻,种子和冬芽重量达到30万斤以上。

“草籽比芝麻粒还小,抓一把就是几百上千粒,每天一二十万块钱往水里倒,心里着实没底。”大通湖区建设交通环保局局长尹波回忆说,种水草的日子,天天捏把汗,甚至睡不着觉。还有更心焦的,辖区河坝镇党委书记刘文,几乎每天要到湖里看一趟。

3个月后,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那天,春意已浓,大通湖水环境治理领导小组办公室专职副主任吴铮杰在湖里乍见初生的成片水草嫩苗,兴奋得无以言表,至今还经常把保留在手机中的照片拿出来示人。

第一批水草萌发后,又种下了狐尾藻、金鱼藻、黄丝草等。为加快水草覆盖湖底进度,他们甚至从外地采购水草植株,采用了“种大树”的扦插方法。10月底的调查表明,全湖近10万亩水域有水草,其中6万亩覆盖度达80%。

经过1年的水草修复,在2018年12月底的调查中,大通湖水质监测指标除总磷外,其它指标年均值达III类以上标准,总磷指标2018年也有7个月检测结果退出劣Ⅴ类(2017年仅两个月退出劣Ⅴ类),小块区域出现III类IV类水体。

伴随水生植物的恢复,以水草为栖息地的虾蟹、蚌类和螺类等底栖动物在大通湖恢复出现,包括原已消失的背角无齿蚌、背瘤丽蚌等;鳑鲏、麦穗鱼等小型鱼类种群增加,出现野生甲鱼等优质鱼类;湖区大量候鸟回归,生物多样性逐渐增加,生态系统结构不断完善。

“由全湖劣Ⅴ类,到有多类水体同时出现,进一步坚定了我们治湖的信心。我们相信,用三五年甚至更长时间,我们完全可以打造出一个湖南的梁子湖来。”被大通湖“水底森林”所震撼的武汉大学生命科学院副研究员王力功如是说。

而这些在湖底旺盛生长的水草,将成为大通湖养殖转型发展的基石。未来,大通湖及沿岸将被打造成全国最大的水草种苗基地,同时,结合沿岸生态截污,沿湖种植的湘莲、芡实等经济植物,将让湖区老百姓增收致富、解除后顾之忧。

大通湖慢慢恢复生机。

全面退养、生态修复,大通湖重现“水下森林”景观。

融合治理——截污减排,增容活水,全流域治理让大通湖 慢慢恢复生机

全面退养、生态修复……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大通湖治理路径日渐清晰。随着大通湖治理的推进,治理难度也越来越大。

2017年10月30日,湖南省委书记杜家毫专题调研洞庭湖区生态文明建设和环境保护治理情况时来到大通湖,在实地调研后指出,治理大通湖,关键要在退养、疏浚、活水上下功夫。要全面禁止投肥养殖,做到人放天养、顺其自然,逐步恢复自然生态链,保护生物多样性;要实施河湖连通工程,加强垸内水网清淤疏浚,变死水为活水;要加大湖区生活污水、垃圾处理和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力度,加快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堵住污染源头。

遵循杜家毫调研确定的“退养、疏浚、活水”路径以及环保部专项督导确定的“一点两线三减一增”要求,大通湖治理工作也从大通湖内延伸到了湖岸河道,从城市污水延伸到农村生活污水,从工业点源污染延伸到农村面源污染,开始走点面同治、标本兼治之路,协同全流域力量,稳步提升水质状况。

2018年7月3日,益阳市委书记瞿海在大通湖区召开了书记专题会议,在大通湖流域全面打响了大通湖水环境治理截污、垃圾、大型养殖退出、清淤清废、禁捕、农业面源污染防治、生态修复七大攻坚战;根据益阳市政府第八次常务会精神,从益阳市环保、水务、农业委、公安、沅江、南县、大通湖抽调人员组建大通湖水环境治理工作组,变“独角戏”为“合唱团”;大力实施截污工程,涉水企业污水处理设施实现全覆盖,大通湖区4个乡镇生活污水处理厂全部建成并投运,南县4个临湖乡镇污水处理厂建成3个,沅江市四季红镇污水处理厂正抓紧建设;加大沿湖垃圾治理力度,大通湖区4个乡镇和南县沿湖4个乡镇均建立垃圾中转站,该区域生活垃圾全部转运益阳市处理;清退临湖1000米内的畜禽养殖和珍珠养殖,严控污水入湖;完成对大通湖沿湖水面、堤岸、通湖渠道的水葫芦等清废工作和对入湖38条沟渠河道完成清淤增蓄工程;严厉打击大湖底栖动物违法捕捞行为,侦办刑事案件3起,刑拘19人,批捕2人,办理破坏生态环境公益诉讼案件4起,依法办理破坏环境资源犯罪4人;控制农业面源污染,推进化肥、农药零增长行动,开展测土配方施肥,推广稻虾综合种养、农作物秸秆还田和绿肥种植;让河湖连通,开展湖体换水工作。投资6100万元建设五七运河换水工程,今年7月下旬至今,对大通湖换水6200万方。

2018年11月6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批准大通湖国家湿地公园调规方案,下发了《关于湖南大通湖国家湿地公园范围和功能调整方案的复函》,明确了大通湖全湖为保育区。大通湖区对老三运河、五七运河、大新河、金盆运河等主要入湖口进行了湿地建设,共计建成 823 亩湿地,初步构建了以挺水植物荷花为优势群落的湖滨沿岸带。湿地公园的打造,除了对外源污染物起到生态拦截作用,还将助力大通湖生态旅游。

“风雨多经志弥坚,关山初度路犹长”。虽然当前大通湖保护治理取得初步胜利,但保护形势逼人、未有穷期。当地官员纷纷表示,一定要时刻牢记习近平总书记的殷殷嘱托,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充分认识到大通湖保护治理的紧迫性和长期性,始终保持清醒头脑,不断加大工作力度,决不松劲,决不动摇。

湖泊到底是干什么的?放在以前,大通湖人会脱口而出“养鱼的”。如今,这里的人都开始明白湖泊的真正功能是生态功能。大通湖边立着的一块块大型标牌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同心呵护大通湖”的标语格外醒目。而打造健康的水生态系统,效果会慢慢展现。

(文中图片来源:大通湖区党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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