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作为中国古代史上,一桩可以蠢得进博物馆的战略,宋金的“海上之盟”,即北宋的“联金灭辽”战略,动因常被说成“为雪澶渊之盟”。但事实是,这蠢事,《澶渊之盟》不背锅。
不管后人对于《澶渊之盟》有怎样的争议,但事实是,自从《澶渊之盟》签订后,宋辽双方确实维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以签订《澶渊之盟》时的北宋宰相王旦的话说:“国家纳契丹和好以来,河朔生灵,方获安堵”。签约后的一百一十八年里,宋辽双方互派使节380多次,但凡是帝后生日或大小年节,都会像走亲戚一样热闹走动一番。非但没拿着当“恨事”,反而为维护这份和约,一直不遗余力。即使是后来毁约的宋徽宗,登基时也曾说“南北(宋辽)生灵,皆朕赤子”,警告边将不要挑衅生事。
那为什么,深知《澶渊之盟》重要性的宋徽宗,最后却不管不顾,以“联金灭辽”的愚蠢方式毁约呢?首先一个责任人,却恰是“受害者”——辽国,因为最先“违约”的,正是辽国。
在《澶渊之盟》签订后,辽国的做法,一边是极力维护和约,但同时又贪心不足,总觉得从宋朝拿到的好处太少。于是宋仁宗庆历年间,趁着北宋与西夏打的不可开交时,辽国竟悍然向宋辽边境增兵,武力威胁北宋更改“澶渊之盟”,扬言要夺取关南十七县,把北宋满朝“名相”都吓得腿软。幸亏年轻政治家富弼临危受命,慨然赴辽国交涉,迎着辽国宫廷的兵甲放狠话:“北朝(辽国)忘章圣皇帝(宋真宗)之大德乎?澶渊之役,若从诸将之言,北兵无得脱者!”——当年不签澶渊之盟,大宋就能把你团灭了,心里没数吗?
也正是这番硬气表现,叫原本野心勃勃的辽兴宗服了软,打消了撕毁《澶渊之盟》的念头。但无奈此时的宋仁宗更怂,明明辽国已经服了软,却还是主动加了二十万岁币。还照着辽国要求,乖乖在国书里写上“纳金帛之仪”,也就是是北宋向辽国“缴纳”岁币,等于是既花了钱又丢了脸,史称“庆历增币”,是为辽国《澶渊之盟》后,对北宋的一大外交胜利。
但辽国这个“外交胜利”,后果却是严重,辽国“违约”在先不说,而且事后尝到甜头的辽国,逮住机会就要敲一笔竹杠。熙宁年间时,他们又向北宋施压,一口气拿走了七百里土地。等于是再次“违约”。
如此“违约”“敲竹杠”成习惯,辽国尝到了不少甜头,但既然你不把《澶渊之盟》当信诺,待到宋朝有了机会,当然也要反戈一击。比如多次被辽国敲竹杠的宋神宗,就咬牙做出承诺:“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宋徽宗年间时,为何那么多臣将热衷于趁火打劫,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是这“封王”的诱惑。
也就是说,这被北宋“背后捅刀子”的悲催遭遇,其实是辽国自己挖的坑。
但即使如此,“联金灭辽”却依然堪称蠢到家的战略。辽金战争爆发后,宋朝其实有大把机会坐收渔翁之利,但为何选了最蠢的“联金灭辽”,这更不是因为《澶渊之盟》的“仇恨”,而是摊上了蠢领导:宋徽宗赵佶。
与好些野史演绎的不同,宋徽宗登基时的北宋王朝,绝不是什么民不聊生的烂摊,相反却是一个经过宋哲宗铁腕变法,已经国富民强的强大帝国。当时的北宋王朝,国家储备堪称“丰亨豫大”,战场上更高歌猛进,把西夏天都山要地打包全收,宋军铁骑更深入河隍地区,眼看要光复汉唐故地。但一个不靠谱的宋徽宗,却足以把这一切毁掉。
宋徽宗的毛病,正如北宋名相章惇的那句断言“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这位中国古代最杰出的艺术家,其执政的毛病,就是他充满艺术家气质的“轻佻”。国家大事都是随兴所至,不顾事实就拍脑袋,其任用的核心团队,要么是拍马逢迎的小人,要么是充满艺术才华,行政水平却严重拙劣的“文艺宰相”。只要看看“联金灭辽”前,北宋“花石纲”等闹剧,东南经济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惨状,就知这个原本蒸蒸日上的国家,决策已濒临失控。
放在军政大事上更是如此。其实联金灭辽前,宋徽宗初登基时,就闹过类似荒唐剧。当时北宋名将王瞻王厚,率军深入河隍草原,一举击败长期祸害西北的吐蕃部落,把其首领都抓到汴京请功。谁知宋徽宗文艺情怀大发:“怎么能杀的这么残忍呢!”居然把王瞻王厚二位将军流放,被俘的吐蕃首领?好吃好喝后放回。结果人家回到吐蕃,拍拍屁股就再次侵扰边境,含恨流放的王将军,已经悲愤自尽在流放路上……
能有这么神操作的人,面对辽金打成一团的局面,枉顾此时北宋的国情,选择“联金灭辽”的战略,一点都不奇怪。所以也更不奇怪,当北宋“收复”幽州后,金人已经露了獠牙,宋徽宗却还在大张旗鼓庆祝,全然不知灾祸临头——这样一个有权任性的艺术家皇帝,以其愚蠢的操作,把大宋带入了死地。
有权任性有多可怕?罔顾事实随兴所至的“领导力”又有多可怕。靖康之耻的烈火,最终惨死五国城的宋徽宗,就是生动说明。
参考资料:《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