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女幽魂》、《跛豪》、《逃学威龙》、《黑社会》，一套又一套脍炙人口的电影，除了经典的剧情，大家又是否记得海报上那几个大字？原来这些经典港产片的电影名，都是由书法家华戈亲手题字，他被视为不少香港大导演的御用书法家，包括周星驰、王家卫都是他的忠实粉丝。
拍摄一部电影，牵涉在内的人由导演、编剧、演员、摄影以至灯光等，每个岗位都相当重要，各司其职，但许多人都会忽略书法家这个重要岗位。在电影制作中，书法家一职其实就是美术指导工作的其中一环，由道具上的文字以至于电影海报上的戏名，每一个字都代表着这部电影散发的气质。
可能你会以为这些字体都是电脑制作的美术字，但其实大部分都是由人手亲笔写出，每个字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提到香港电影界的书法家，绝对要提行内无人不识的华戈。
不少陪伴年轻一代成长的电影，戏名都由华戈操刀。他表示，每次都要根据剧情、故事背景来决定字款风格，务求写出最贴切的字形。「《倩女幽魂》要写得幽怨一点，《逃学威龙》则要有年轻的感觉，字款不能太霸道，《食神》就要有炒菜、有锅气的感觉。」
由店铺招牌写到电影海报
华戈于29岁时在公开书法比赛中获奖，自此有人找他为大大小小的店铺手写招牌。在1980年代，就连百货公司大清货的字都是手写，他的生意也愈来愈多，甚至曾为一座楼高28层的工业大厦写外墙招牌，由天台一直沿棚架向下爬，一直写到地面，单是幻想一下场面都教人心惊胆颤。、
后来他在砵兰街租下一个小字档，车水马龙的环境看似不适合静心写字，他却视之为一种训练。在街档贴出作品和即席写字，也成为他跟途人交流的独特方式，并慢慢打出名堂。
当年的砵兰街，华戈形容是三教九流之地，「那时候好多电影人去『体验』生活，导演、美指、演员都有，洪金宝、成龙、黄百鸣都经常去『体验』，会叫人帮电影写下字。」华戈第一次为电影提字，就是刘德华和钟楚红主演的《爱人同志》。
给道具写字，并不容易。比如《半生缘》里的旧上海场景，华戈需要翻阅各种旧上海的画报、历史的相片，看看那时候流行什么字。香港流行北魏体，而上海则更西式一些，融合了仿宋体。一条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招牌，还有店铺里的用品，华戈需要写出完全不同的风格。
「其实帮电影写字用什么字体，可以更突显电影所讲内容。比如黑帮片《黑社会》系列，就用香港旧招牌时时见的北魏体，就是《三国演义》用那款，字款比较霸道。每次接戏我都要先看过故事大纲，知道讲什么才好捉到那种感觉。」
留心看，便会发现他的题字的确各具风格——英华书院沉稳富书卷味，大坂烧脆鸡写得像涂鸦，而电影《选老顶》的「顶」字，暗藏了一个「王」字，呼应电影的造王情节。
「这些虽是商业行为，但我可以迎合不同客路，平日累积多些元素，左袋放些，右袋放些，因应需要给左袋或右袋的。我喜欢的字客人未必喜欢，也未必适合剧情或行业需要，要迎合他们，如裁缝为他人作嫁衣裳。全部字我都喜欢，而客人又喜欢的话便皆大欢喜。」
周星驰御用书法家
星爷算是华戈忠实的追随者，早先的《逃学威龙》、《食神》、《大话西游》，后来的《美人鱼》，海报上的片名皆出自华戈之手。单问及与周星驰的合作，华戈说两人各司其职，私底下没有过什么交流。「我就没听过他夸我，我也没夸过他，大家都是干活的，没什么所谓。」
其实不单单在海报上，在电影里面，华戈也曾做过星爷的「替身」，周星驰拍《武状元苏乞儿》里，他挥着毛笔舞文弄墨时，镜头里出现的都是华戈的手。当时华戈在手上抹了些粉，让粗糙的手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评论王家卫：「太麻烦！」
华戈在本地电影团里，地位是非一般的超然，不过，一提到曾与《一代宗师》、《2046》及《花样年华》等电影合作的名导王家卫，华师傅便似乎有点气愤：「王家卫是有料的，但这个有才华的人就是太麻烦！起初他现场看我写就说『哗！华师傅好厉害！』到后来啦，他通过一个中间人找我，要一边写一边照回去让他看呢，他要表现得比直接来找我那个中间人厉害嘛！兜兜转转，等我写来写去最后还是要了第一张……《2046》之后我就想过不再同他合作，有钱唔系大晒嘛！」
虽然华师傅语带不愤，不过他仍然难忘为《一代宗师》整条古装街提字的经历，「他们要我去片场到看场，要我写完当时搭的整条古装街所有招牌。因为以前我们写招牌呢，不同铺头都有分用不同字体，所以一条古装街就要分好多种不同字型。」
据他所讲，过去不同商店的招牌，所用的颜色和字型都各有不同，「譬如诊所、医馆等常用白底红字，武馆及麻雀馆则常用粗大的北魏体，当然王家卫他要什么字型我就写什么，但我好强调，不同行业所用的招牌字型都不同，古装街有旅馆，我强调一定要用颜体，看起来圆润点。」
书法是有灵魂的
面对着电脑化，不少人都会贪方便使用网上字形，懒得再花心思做设计，令字款变得一式一样。但华戈认为书法是一门艺术，不只是写字这么简单，而且书法可贵之处在于其独特性，即使出自同一人手笔，亦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作品，每个字都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只采用电脑字，难道李嘉诚的物业，与街边小贩档的招牌都用相同字形吗？人人都可以用李嘉诚的字形的话，这便一点都不独特了，简直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