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白银帝国千载艺术之旅

英国作为欧洲银器制作的发源地，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至19世纪维多利亚时期，英国银器进入鼎盛时期。一些银器工艺大师与银器制作品牌受到皇室贵族的关注与追捧，在此，有着悠久历史文化背景的英国维多利亚公馆所收藏的古董银器便可见一斑。本期，笔者有幸邀请英国维多利亚公馆艺术中心CEO、AJ Antique UK 创始人AJ Lee先生，对于那段尘封已久、而今依旧令世界着迷的欧洲银器史，由他向众收藏爱好者们逐一揭开⋯⋯

19世纪狩猎一族男人们的角落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银器，其构思巧妙、工艺繁复精湛，锤揲、刻花、浮雕、镂空、镶嵌等多种工艺的应用，产生了一批具有高超艺术的器皿。众所周知，作为贵金属的纯金和纯银本身质地不够坚硬，并不适合制造各种饰品或者使用工具，因此，需要加入其他金属才能够达到一定的实用性和耐久性。由此引发了历史最为悠久的银质标准的制定，即Sterling Silver——925银标准的诞生。

1910年由德国制作的立式银质鸟鸣音乐盒

追溯英国四大银器印记史

Sterling Silver银是历史存在最久且唯一在英国法律中明文规定的银标准。1158年，亨利二世为了统一英国的银质货币标准，正式确定国家银币纯银含量为92.5%，另外7.5%为铜，925银可使银达到理想的硬度，自此，英国确立了银质货币标准。1238年，亨利三世颁布相关法令，即所有英国银器的制作标准必须达到925银标准（Sterling silver）。故此，Sterling Silver是一个历史符号的传承，它代表了英镑，时至今日，英镑上还会印有“Sterling”，由此可见其历史渊源。

从18世纪开始，直至20世纪早期的银器，就行业标准和制作工艺而言，英国的银器制造业始终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在英国，每件银器都刻有完整的银标识Silver Hallmark。银的含量标准只是银标识的一部分，也是英国最早产生的银器法定标记，除此之外，广泛流传于后世的英国四大银器印记，从此诞生。

第一印记——925银印记的产生，处于爱德华一世时期。1300年，爱德华一世时期，“豹子头”正式成为925银器的法定标记，直至1478年，豹子头印记都代表了925银。不过因诸多原因，自1479年开始，豹头印记便改为头戴皇冠的狮头；除925银之外，还有Britannia Silver 958银印记。为了保护银质货币体系，防止银匠融银质货币制作银器，1697年英国推行958银制度，并改用Britannia印记替换了原来的狮子印记。从1697年至1720年间，Britannia印记完全替代925印记的时间约为23年；1720年后，958银与925狮子印记并存。直至1544年，狮子行走图案印记被定为925银 （Sterling silver）标准印记，从此沿用至今。

1363年，爱德华三世时期，在全国范围内规定制作者印记，为法定标记的组成部分之一，第二个印记由此产生。1478年，爱德华四世时期，制作年份印记被引入法定标记，由字母字体和印记外框形状区分年份，这便是第三个印记。1544 年，豹子头被英国贵金属检测局被定为伦敦城市的印记——城市印记由此诞生。自此，英国银器四大印记得以完整呈现。

在随后的数百年时间里，英国在多个城市设立贵金属检测局（assay office），并在每座城市的贵金属检测局设立了各自的城市印记（city mark）。但是，从18世纪初到20世纪60年代，伴随经济的不断发展与社会的变革，英国政府先后关闭了诺维奇、约克、埃克塞特、纽卡斯尔、切斯特、格拉斯哥等多个城市的贵金属检测局。最终，仅留有5处贵金属检测局，分别是：伦敦、伯明翰、谢菲尔德、爱丁堡、都柏林。伦敦的银器城市印记是豹子头，伯明翰的银器城市印记是锚，谢菲尔德的是皇冠，爱丁堡的是一座城堡，都柏林的则是戴皇冠的竖琴。

除上述四大印记之外，从1784年至1890年间，英国也曾诞生了第五印记——税印。1784年，乔治三世执政期间，开始使用在位国王的头像，作为完税标记被规定加铸在金银器上。直至1890年，维多利亚女王正式废除征收金银器制造税，头像印记停止使用。所以，在这一历史时期，英国的金银器上可以发现税章的印记。此外，第六印记——特殊年份印记，于1935年开始出现，直至1977年，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登基25周年结束。此后的英国银器上，一般来说，四个印记就是完整的，即包含材质、制作年份，城市标记，以及制作者。

维多利亚时期银质下午茶餐具使用场景复原图

镌刻千年沉浮的岁月之痕

纵观英国千余年来的50位君王（973年－1975年），伴随每个历史时期的演变更迭，银币都相应记载了英国每位君王的在位时间与他们的生平大事，由此成为一部厚重的英国编年史。如：爱德加一世，被称为和平者爱德加，为英格兰国王（在位时间：959年－975年）。伊丽莎白一世，于1558年至1603年任英格兰与爱尔兰女王，是都铎王朝的第五位、也是最后一位君主，她在位期间，英国与西班牙发生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加莱海战。

15世纪末，西班牙占据了拥有“白银帝国”之称的墨西哥和“黄金之国”印加帝国，并从那里掠夺大量黄金白银。为了保护西班牙的航线安全，西班牙建立起一支拥有300艘战舰、2000多门大炮的“无敌舰队”，成为当时西半球的海上霸主。为此，西班牙与欧洲各国的矛盾冲突愈演愈烈，尤其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授予英国当时最大的海盗头目德雷克为爵士头衔、海军上将，与西班牙展开利益争夺。最终上演了史上著名的英西加莱海战。

由于伊丽莎白一世与西班牙在海上贸易的利益争夺不断加剧，1588年5月，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命令梅迪纳·西多尼亚公爵率领130艘战舰进攻英国。西班牙的战舰巨大，配备的中远程大炮威力巨大，战舰上还有许多训练有素的步兵可以和英军进行接舷战。而英国的战舰船体小，配备的远程火炮威力比不上西班牙的火炮，却机动性强，速度快，射程远，是西班牙无敌舰队射程的两到三倍。

开战之初，尽管西班牙的战舰火力强大，但机动性差，又处在逆风区，因此，英国获得了战争的主动权。激战三天，西班牙损失十余艘战舰，英国却一艘未失。随后的一天夜里，海上风向发生变化，英国借助得天独厚的天时之便，点燃八艘装满易燃物、船身涂满柏油的小船，顺风直扑西班牙舰队。一时间火光冲天，西班牙整个战斗布局被打乱，损失惨重，不得不撤离战场，英国则趁胜追击，由此上演一场英国版的“火烧赤壁”。大败的西班牙舰队绕道退至苏格兰，途中竟遭遇两次大风暴，大量船只沉没。最终返回西班牙后，无敌舰队仅剩40多艘舰船，伤亡2万余人。英国竟无一艘舰船损毁，船员也只伤亡数百人。此战之后，英国逐步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取代了西班牙海上霸主的地位，继西班牙之后，英国成为第二个“日不落帝国”。

由Garrard制作于1990年的纪念版现代银制镀金花托

欧洲银器鉴赏，激荡百年之文艺演变

欧洲银器种类繁多，如灯具、餐具、装饰类、酒具、咖啡具、生活细节用品等。从18世纪到20世纪初，欧洲皇室是精美银器的最大买主。直至今天，欧洲银器因其精湛的工艺、独特的艺术气息，以及很强的实用性与装饰性价值，亦受到现代收藏者的青睐，此次，AJ Lee先生向笔者讲述的这一件件欧洲古董银器，大多藏于英国维多利亚公馆。

例如，此件维多利亚时期的大型银质镀金十灯双烛台，立体的动物形象（牛、羊、象）雕塑，赋予它们某种象征寓意，承载着人们的宗教信仰。该物件由著名银器生产公司Elkington and Co于1859年制作。这一时期的英国飞速发展、急剧扩张国家版图，占领了世界近四千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基于这样的历史背景，彼时英国银器上雕刻的动物则源于世界各地，比如大象、牛、羊等都是非洲动物。这件烛台高96.5厘米，重达16.9公斤，材质为925银。同时，上面留有伯明翰的印记。

值得一提的是，创立于1735年的皇家品牌Garrard，不仅是全世界历史最为悠久的珠宝品牌，其成为英国皇室珠宝商、银器商，也已有近200年的历史，为英国六代王朝设计加冕仪式上佩戴的皇冠、首饰和纪念银器。如制作于1990年的纪念版现代银制镀金花托，纯银和银镀金两种工艺并用，即由Garrard制作而成。上面刻有伦敦1990年印记，限量编号11号。左右两边立有银镀金立狮造型，其中一只头上佩戴皇冠。碗边花体刻有“A Birth-day Tribute to Her Majesty Queen Elizabeth The Queen Mother 4th August 1900”字印，意为“英女王伊丽莎白女王母亲的生日致敬，1990年8月4日”。由此可见，这是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在为纪念她母亲的生日所制作。这款限量版作品大多赏给了当时的王公大臣。这件作品的特别之处在于对细节的处理，如那只狮子所佩戴的皇冠，是女王在世时候的皇冠。当时，所有银器上狮子佩戴的皇冠都是此般造型，即冠尖向内收敛；若是男性国王，冠尖则向外伸张。

创立于1781年的另一个著名银器品牌——Asprey，其最初从事于印染工艺，直至1862年该品牌获得国际展览会金奖，随后被维多利亚女王和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所喜爱。如：此件维多利亚公馆收藏的爱德华时期的银质镀金花篮，就由Asprey制作出品。花篮整体尺寸为40.5×33×13厘米(手柄平放)/32厘米（手柄立起），上面刻有1908年伦敦纯度印记，花篮通体镂空雕花设计，浮雕天使及花卉图案呈现了当时非常纯熟的技艺。

在欧洲，银器的制作与艺术风格的体现，无疑是一个时代政治、经济，文化与历史的缩影。尤其是在18－19世纪期间，整个欧洲进入了动荡与革新、新旧思想相互碰撞的年代。彼时，因欧洲各国经贸往来与战事纷争，使欧洲银器制作工艺呈现出很多不同的地域风格。如伊特鲁比亚风格的羊头的出现，这源于19世纪之时一次大规模的历史文化古迹的发掘，很多富有伊特鲁比亚艺术特色的石像与雕刻重现天日，欧洲人喜欢将它们运用于银器和珠宝的制作当中。比如，这件制作于20世纪初的德国大型银桌，是一件极为罕见的大型925银质桌子，由德国J.D.Schleissner Sohne制作，顶部大银盘可自由拆卸，桌腿有嵌入式脚轮。整体工艺敦实厚重，极富装饰感，桌侧面以嵌入式和浮雕式花纹相结合，使视觉效果更加立体，四足顶部为立体的羊头造型极富冲击力，侧面所呈现的儿童在葡萄园中嬉戏的场景足见细节之处的精雕细琢，整张桌子都被花卉连接的花环环绕，羊头造型源于亚洲，且带有些许希腊风格。

维多利亚公馆收藏的爱德华时期的银质镀金花篮

此外，这件1910年由德国制作的立式银质鸟鸣音乐盒，现藏于维多利亚公馆。其中，鸟的造型是苏格兰威士忌酒最著名的“威雀”Famous Grouse，音乐盒四角的立体雕塑，分别是坐在那里演奏乐器的四位小天使，代表着经典的欧洲西洋乐器——大提琴、鼓、吉他、号。通常，一只音乐盒可鸣叫6.3－6.5秒，而这只音乐盒在上弦后可连续鸣叫12.8秒。在声音的打造上，这件藏品的鸣叫不是音乐声，而是鸟鸣声，而在音乐盒中，鸟鸣声通常比较难于表现。这源于它非常复杂的制作原理，与现代的钟表制作原理相似。从音乐盒内部的构造可知，它是通过鼓风系统推动上面的传导器改变自身压力，运用吹出去的风力大小来控制声音的变化，从而形成清脆婉转的鸟鸣声，而鸟的嘴巴和翅膀也会同时伴随着鸣叫声而张开、扇动。这需要两只相同的齿轮，在相同的时间段转动，一个控制音乐盒的声音，另一个控制鸟的嘴巴和翅膀，由此呈现了复杂精湛的制作工艺。

循着欧洲千百年的历史印迹，作为上述诸多稀世古董银器的收藏机构——英国维多利亚公馆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1901年，坐落于闻名于世的伯明翰珠宝区Hall Street。公馆的第一代掌门人是英国著名的贵金属链生产商John Reading，曾一度垄断当时欧洲的贵金属链生产制造业。2004年正式被列为英国二级保护建筑。2015年10月，被AJ Lee先生成功收购，并将其作为AJ Antique UK的英国总部。目前，除收藏经营银器之外，还经营古董珠宝、铜像、家具、油画、冷兵器,以及火器枪械等。而作为承载着历史使命的英国古建筑，公馆内外部的所有修缮都必须通过政府审核，由此最大程度地还原和保护维多利亚时期的艺术风格特色。

AJ Lee

AJ Antique UK 创始人，英国维多利亚公馆艺术中心CEO，英国古董收藏家、鉴赏家。对英国银器及其历史研究和独特见解，致力于中英两国传统文化交流工作。

撰文/编辑/ 刘丽鸣

图片/维多利亚公馆艺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