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死后尤氏病重,贾珍苦于内府事物无人照管,在贾宝玉的提点之下请王熙凤帮忙。
王夫人起初持否定态度,但贾珍和王熙凤二人一唱一和,心思各异、目标却局部相同,一个卖可怜一个卖乖,共同促成了这件事。
此后王熙凤开始了她轰轰烈烈的事业征伐之旅,在宁国府里也闯出了一片天地;但问题在于,贾珍的初衷,当真只是来谈工作的吗?
请王熙凤来主理事物,当然是他的目的,但这是唯一目的吗?
恐怕未见得。
封建大家族的严苛规矩束缚和教育失衡,导致了表面上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一套,背地里乱象群出、不堪入目的另一套,表面工夫和内心真诉求混在一起,往往言不由衷、话里有话。
我们来看看贾珍当时的态度。
第一,他最重要的诉求,也是他和王熙凤最大的分歧点:住所。
贾珍基于王熙凤天天来回跑太辛苦的理由,提出要帮王熙凤收拾出一个院落、请她暂时住在宁国府。
王熙凤严词拒绝了“不用,那边也离不开我”,表示宁愿每天来回跑。
贾珍什么反应?书里写了四个字“只得罢了”。
这四个字太关键了。
正常人此处是什么反应?首先,应该是顺着话头,继续吹捧王熙凤,像前面说“大妹妹自小杀伐决断,如今越发有历练了”一样,夸奖她的能力;其次,应该表达“你辛苦了、太感谢你了”之类的意思。
至少,应该说一句“如此这般,辛苦大妹妹了”。
而贾珍没有,他“只得罢了”,“罢了”是什么状态?是诉求得不到满足、只好作罢。“只得”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换句话说,按照正常的、能见人的要求,请王熙凤办事才是诉求,为王熙凤提供住所福利是顺带的、不那么重要的,主要诉求已经完成,她愿不愿意领受这个小便利都不那么重要。
而在贾珍的节奏里,显然“过来小住”显得更像核心诉求,这个诉求被斩钉截铁拒绝,他“只得罢了”。
第二,贾珍“前科”太多,素来不是正经人、少做正经事。
这句话若是贾政对任何一个亲戚女眷说,都毫无问题、光明正大,但贾珍不一样。
贾珍、贾琏、贾蓉的心思,都放在打女人的歪主意身上。
众所周知焦大“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话虽然粗鄙,但并不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连隔壁的柳湘莲都知道“你们东府里怕只有那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
贾珍请王熙凤过来小住,若说完完全全是为工作、为家务、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那就不是贾珍了。
第三,贾珍提议的时间点很微妙。
请注意,贾珍这个提议的时间点,贾琏送林黛玉回姑苏,人不在贾府、王熙凤夜夜独守空房。
贾珍这边儿媳妇不明不白“病逝”,儿媳妇的两个丫鬟一个撞柱而亡、一个宁愿出家当秦可卿的女儿,非常蹊跷;而正经妻子尤氏则一直在病中不能见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很微妙、很需要避嫌的时间段。
但贾珍这个提议,显然没避。
更何况,在此之前王熙凤刚刚干了一件大事:间接逼死了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贾瑞。
贾瑞之死,贾蔷贾蓉每天逼要银子也是相关因素之一,王熙凤既然禀告王夫人、派了子侄前去抓人,贾珍自然也会知情;一个如此热辣又心狠手辣的漂亮王熙凤,以贾珍的德性:单单纯纯清清白白只谈工作?
这批“禽兽”如果能不那么“禽兽”,很多人也就不会无辜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