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热闹的春节档里，有一部电影稍显落寞，那就是成龙主演的《神探蒲松龄》。这样一部描写清代文豪蒲松龄的仙侠奇幻电影受到冷落，有影片自身的原因，也有着仙侠奇幻这一类电影观众审美日益疲劳的问题。
仙侠奇幻这一脉能否算在武侠的分类之中，在那些武侠的原教旨主义者看来是存在争议的，这群飞来飞去上天入地的家伙，简直是走进了“武侠邪路”。不过众多粉丝们互相争论之时，他们也许忘了，自己津津乐道的金庸、古龙等武侠大家的作品，正是得益于一部仙侠奇幻的文学作品滋养，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蜀山剑侠传》。可以说如果缺了仙侠奇幻这一分支门类，武侠文化绝不会发展到今天摇曳多姿的状态。
大侠原本是仙人
《神探蒲松龄》里的蒲松龄可以沟通阴阳，带着一群小妖勘破疑案，如果当年蒲松龄一介书生真能左手武术，右手破案，也不至于困顿一生。可见仙侠奇幻的基础就在于放飞想象，不必拘泥于现实，这一点倒是中国文学的传统。
在中国文学里，向来有谈狐说鬼、妄言怪力乱神的一部分，虽然它们多载于文人的私家笔记，难登大雅之堂，却也给后人留下了足够丰富的文化养料。从《搜神记》到《玄怪录》，从《聊斋志异》到《阅微草堂笔记》，倒也是蔚为大观，这一脉文学到了民国，终于孕育出了一朵奇葩——《蜀山剑侠传》。
提到《蜀山剑侠传》，就绕不开它的作者还珠楼主。还珠楼主自幼就喜好登山临水，又精通佛道医卜星象，这些都融入了他的小说中。自1932年起《蜀山剑侠传》开始在报纸上连载，还珠楼主一直写到1949年。在这十几年间，还珠楼主穷尽自己的想象力信笔写去，写出了近500万字的鸿篇巨制，讲述了峨眉派弟子行侠仗义斩妖除魔，收获各类奇珍异宝的故事。书中的江湖侠客，个个都是仙气飘飘，法力不凡。
在还珠楼主的创作巅峰时期，他每日要写二万字，书局每隔十天就出一本书，每本行销数万册，以至于在上海滩形成了一股“蜀山热”。在《蜀山剑侠传》问世之后，因其包罗万象的内容，把各色仙魔鬼怪融入武侠之中，被誉为“春秋魔笔出入青冥玄天地府，山河日月空绝古今当世奇幻第一书”。与读者的热捧形成对比的，是评论界的阵阵批评，不少人斥之为“荒谬不经”，所以在民国武侠小说北派五大家中，还珠楼主是最毁誉参半的。
时间总会给予优秀作品以公正评判，在2006年由《亚洲周刊》与来自全球各地的学者作家联合评选的“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中，《蜀山剑侠传》位列其中，在进入名单的全部5部武侠小说中，《蜀山剑侠传》以第55名排在《射雕英雄传》（第29名）和《鹿鼎记》（第31名）之后，位于《楚留香》（第84名）和《白发魔女传》（第87名）之前。
宗师也曾拍仙侠
《蜀山剑侠传》曾经被斥为“荒诞”，飞行绝迹，瞬息千里，一道剑光，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但恰恰是这样的“荒诞”，成了滋养武侠的沃土。以武侠片《蝶变》初试啼声的徐克导演在初入江湖的时候，就拍过一部仙侠电影，那就是1983的《新蜀山剑侠》。《新蜀山剑侠》以瑰丽的想象，先进的特效开创了香港武侠电影时代的新潮流。
在《新蜀山剑侠》里，徐克展现了自己对仙侠奇幻的独特理解。在境界追求上，仙侠电影的取向和一般的武侠电影有所不同。过去武侠片拳拳到肉的真实感，被移山填海的无边法力所取代，大量的特效营造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果说轻功一类事物还可以被观众轻易接受，但是动不动就飞起来的侠客，还是颠覆了观众的过往认知，在票房表现上并不如意。
今日满屏乱飞多到泛滥的仙侠，追溯其源头，都可以在徐克的《新蜀山剑侠》中寻觅到踪迹。抛开众多跟随者不谈，光是徐克自己，就又在2001年拍摄了一部《蜀山传》，在远胜于八十年代的特效基础上，徐克更进一步展现了东方美学的魅力，做足了凌空御剑、飘逸出尘的仙味儿，在万里长空之中剑气纵横、凌云步月，这样的万丈豪情，真是深得武侠的精髓。徐克这样武侠电影宗师尚且如此看重仙侠奇幻，观众就更不必纠结仙侠是否算武侠正统的问题了。
继往开来到如今
仙侠的出现给武侠出了一道思考题：究竟什么算是真正的武侠？仙侠奇幻的重点在于武侠的神韵，江湖不一定是山高水远，也可能是阴阳两隔，彼此对立的不一定是帮派械斗，也可能是人鬼殊途。武林本就是正邪难辨，不用标榜什么名门正派，也无需斥责什么“武侠邪路”。太过武断的看法，只会让武侠电影的发展止步不前。
回到徐克当年的《蝶变》中，主角行走江湖并不会武功，从头到尾不出一招，可见武侠电影里也不一定非要刀光剑影，所以把《倩女幽魂》、《捉妖记》一类的电影划入仙侠奇幻的分类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界限的宽泛随之而来的是标准的模糊，仙侠奇幻里添加的元素越多，内容往往越混乱，在特效等方面用力过猛，忽视了人物塑造，终究是邪路一条。要知道武侠的核心在于“侠”，而仙侠的核心同样在于“侠”，一群失败的人物形象，光靠奇幻的氛围烘托，是立不住的。须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精彩的江湖一定要靠精彩的人来成就。
《神探蒲松龄》的不佳表现，其实是近几年来仙侠奇幻电影疲软的某种延续。2012年《画皮2》下滑的口碑可以视作一个开端，而2017年王晶那部口碑奇差的《降魔传》就更为典型，再到许诚毅的《捉妖记2》口碑不如前作，至于《阿修罗》，更是成为了反面教材，仙侠奇幻这类从武侠中走出的分支可谓命途多舛。未来中国仙侠奇幻电影路在何方？真是一个值得业界思考的问题，拿不出优秀的仙侠奇幻电影，实在是有些浪费武侠前辈们奇幻的想象力。
【文/忠犬七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