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从传入中国,已经被汉化了许多许多,我们熟悉的念经、烧香、木鱼、吃斋,这些全都是在中国改良出来的,而释迦牟尼真正强调的禅修、佛法,在中国却几乎失传。缅甸是小乘佛教保留得最好的地区,也就是最接近释迦牟尼时期的佛教,于是趁着去缅甸的机会,在班迪达禅修中心体验了10天,确实与想象中的差别很大。我把10天的体验一一记录了下来,前面9天只如实记录,整体的体会,记在最后一天。
Day7
没想到渐渐习惯之后,坐禅倒也不痛苦了。今天一个小时坐下来,腿也没动,人也没歪,关键也不需要刻意去坚持。不像前几天,虽然也能坐完了一个小时,但后面半个小时就是熬过去的,心里一直盼的就是敲钟的声音,甚至要偷偷瞄一眼墙上的时钟,要是只差5分钟就一阵狂喜,要是还差15分钟就一阵沮丧。
那种焦躁已经没了,从坐下到结束,心中一直是平静的。坐禅时观察腹部,就像是看纸上画的圆点,前几天保持精进力,要全靠用力盯住它,甚至用手把眼皮拉起来,心还是四散飘着,忍不住要看旁边的花花草草,还得拿手把头掰回来,实在没法保持专注,只好再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更仔细地看那点有没有画歪的、那圆是不是扁了点。而今天坐禅,始终只是在观察腹部最简单的升起、降下,前几天注意的像皮球、像划水、像床单,今天也不再刻意去感受它了,就像还是在看那个圆点,却不是盯得眼睛发酸,只是很舒服地坐那,自然地就在一直看着它。外面偶尔响起一声鸟叫,前几天是如临大敌一样,赶紧标记“听见,听见”,犯错了似地把自己拉回来,今天听到鸟叫,只是很轻松地听了一下,觉得很开心,然后又自动回来观照腹部。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是修成块木头了,因为心感觉是舒服的,不会再去盼敲钟的声音,如果钟声不响,就一直坐下去好了。也不能说是一种愉悦,它与感觉到自己感官被打开的那种愉悦不同,与坐禅进步的成就感更无关系,当然,也不会盼敲钟的声音不要响起,反正结束那也就结束吧。
前些天在越南美奈,整个早上就点杯咖啡,坐在海边,发发呆,偶尔看漂过几只早上出海打鱼的小船。恰巧翻到《飞鸟集》,有一句非常应景:
“清晨我坐在窗边,世界从我的窗前路过,他停了下来,向我点头,然后离开。“
此时此刻和彼时彼刻,似乎毫无关联,却又似曾相识。
俩小螺
Day8
禅修没啥变化,反倒是吃饭“开悟”了。
刚来时就听佛陀开示,“吃饭是苦的”。当时想,放屁,那是你没见过我敲锣打鼓去吃饭。
因为过午不食,晚上睡觉总是觉得饿。于是只要前天晚上觉得饿,第二天就加一勺饭,晚上还饿,明天再加一勺。加到今天第8天,单手端餐盘,手都在抖。最后吃完,坐那休息,甚撑,然后得悟:
吃饭这事,吃多了撑,是苦,吃少了晚上饿,也是苦,还有更苦的——我都吃撑了晚上还是饿!
禅修中心的房子
Day9
可能是接近尾声,今天完全管不住自己,心到处游荡,飘到天上去。憋了8天全都要恶性反弹出来。像最初来的两三天一样,坐禅行禅都在不断地走神,脑补一下大后天去大吃大喝,想象和小伙伴交流一下禅修的体会,琢磨下明天晚上到哪里拍萤火虫好一点,等发现自己走神,都20分钟过去了…
因为快走了,晚上听完开示,法师约了我们几个人,送了我们两本书,又跟我们闲聊了几句。要结束了,大家都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严肃。
聊完回去,晚课也只剩最后一次坐禅的时间了。法师有种神奇的气场,总能让人静下心来,大概因为从她身上,能感受到禅修带来的善果吧。今天整整一天,只有最后这次坐禅静下心来,呼吸非常平缓,来自腹部的感觉非常微弱,而且时有时无,断断续续,非常柔软、轻盈,不是像以前是有规律地运动着,就像一个水母在水里飘着,细细的触手垂了下去,任海水把它们轻轻地荡来荡去,又像一墨水滴到平静的水里,依然凝聚在一块,然后再非常缓慢地晕开,成一个不断变幻的柔美图案,非常漂亮,忍不住越凑越近,恨不得到水里去看个仔细。
最后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子往前探着,脸都快贴到地上去了,真不知道如何保持这姿势、却没感觉到酸痛的。
硕果累累
Day10
最后一天了,决定拿来放纵自己,要把收摄了9天的六根全打开——其实昨天就已经开得没谱了,只不过不像今天这么肆无忌惮、心安理得。
禅修的人已经换了一大批,从第一天到现在还在的,也就两三个人了。来禅修的大概就三类,欧美人、亚洲人、缅甸本地人。欧美人最认真,行禅都是一步一步认真走,坐禅他们好像真有点坐不住,扭来扭去,但都是克制着坐足时间,不偷工减料,大概因为西方人会从大老远跑到东方禅修,都是莫大诚心的。缅甸本地人最马虎,东张西望的,经常是半个小时禅修,半个小时到后面椅子上坐着,大概禅修对他们挺常见的,太常见也就严肃不起来了。亚洲人就不确定了,认真的比欧美人更认真,不认真的比缅甸人更吊儿郎当,有个中国的小孩,我总感觉他来禅修,就像是被家长送去网瘾治疗中心一个性质。
对于那些严格修行的,心生佩服,因为自己完全做不到那程度。最认真的是个中国和尚,猜是中国的,是因为第一天,他好心来提醒我晚上要听开示,猜是和尚,因为他每天穿的是中国的僧服,还有一个中国的食钵。每天早到迟退,坐禅的时候,腰杆挺直,盘腿打坐,那真的是纹丝不动。每次一个钟到点,别人都歇个5到10分钟,喝个水、上个厕所,他就是拉几下腰,然后继续。下午连续5个小时,他就这样坐禅完接行禅,行禅完接坐禅,神人!
还有些人是出了禅堂,还能时时刻刻收摄六根,在路上每一步都要达到行禅的要求。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要排队往食堂走,女的在前,男的在后。大概就两三百米吧,正常走三四分钟。后来来了一个女生,我的天啊这段路她要走15分钟!我们所有人只能跟在她后面,等着她慢慢走、慢~慢~走~,慢~~慢~~走~~——这可是老夫“关照腹部”的时候啊,脑子里早就敲锣打鼓等开饭了,一分一秒都不能等!虽说是在禅修,每天这一刻都有一千次冒出打死她的想法!要说她慢慢走有什么错吧,也没有,开示就说了,最好要像个病人,凡事动作越慢越好,她能保持这么走,确实是需要极大的定力和耐心,她这个走法意味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别人30分钟已经回到宿舍洗完澡可以午睡了,她还在路上走着呢,估计走到宿舍又差不多该开始往禅堂走了。也不怪她挡到人,开示还说了,最好要像个瞎子聋子,完全不知道别人。对她恼火归恼火,想想这种定力和耐心,恐怕我这辈子是达不到了。
有一天我还耍了个小聪明,10:15分排队嘛,跟着她大概是10:30分才能走到,我决定10:25再出门,直接追上队伍就好了。结果,万万没想到啊!!!男生的队伍最后还有一个更~~~慢~~~的~~~慢到我跟到一半,实在是忍无可忍,就把刀子抽了出,不,就低着头直接绕到他前面去了。最后我在食堂快吃完的时候,看见他刚刚打好饭菜——他大概走了30分钟!
而本地的僧人呢,大部分表现就跟一般的禅修者差不多吧,基本都能保证按量禅修,少数时候开个小差,打个瞌睡,提前起来伸下筋骨。也有少数做到像那中国和尚一样,少数一看就是不“六根不净”,可能佛教国家,有些人来出家也只是随大流(许多人只是出家个一两年,甚至一两个月),并不是出于决心修行。总体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想想我维护这状态10天,已经是拼了老命了,人家是天天如此。哪怕是最不认真的那个老和尚,脚上也都坐禅坐出一排老茧了。
最初吸引我来禅修的东西,是别人记录自己一些奇怪的反应,例如不自觉地流泪、摇晃、颤抖等。正是出于对这些现象的好奇与怀疑,直接让我想来体验一次,不过在这10天中,并没有在我身上出现。但在一个德国男生的身上,我确实看到了,每次一坐禅,他身体就塌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后背、肩膀、脖子扭曲成吓人的样子——以至于前两天一直误以为他是残疾人——而脑袋、肩膀、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甚至是用力地抽搐着。
我现在毫不怀疑禅修到一定程度会出现这种反应。第一天法师就曾提醒过我,禅修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奇怪的现象,不必惊慌。中间禅修时出现了昏睡(第一次小参时我以为要修成正果的感觉)、失去知觉、觉受的转化、观照的转移与变化,我第一次觉知时都大为吃惊,但在小参报告时,禅师却是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样子;还有一些反应是开示时先讲到,例如观照腹部时,会如何发觉腹部变化减弱,以致消失,最后禅修者的注意力会往何处转移,先是往胸腔,然后是气息,最后会再回到腹部,然后能感受到那最细微的动作——许多听到的时候,觉得有些荒唐,但在之后几天禅修中却被逐一验证,虽然观照的结果都是非常主观的感受,例如就腹部的变化,我的描述是像皮球和床单,有的人是波浪,有的人是风筝,还有更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行禅,关于脚掌着地,有的人是觉得硬,有的人就是觉得软,都没有问题,非常主观,但就是在似乎一片不着边际的主观中,却总能开示一些具体而共通的东西,精准地预测了我后面出现的一些反应,那些预测像梦境一样荒诞,却像数字一样精准。
所以在最后一次小参报告时,我告诉禅师坐禅已经没有太多苦受后,禅师再次提醒我后面可能的反应时,我也没有再怀疑。他说,后面坐禅可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了,有可能是非常愉悦的,例如佛陀出现了,也可能是非常恐怖的,不要惊喜,也不必恐慌,不要睁眼,只要继续观照“看到、看到”就可以。我想德国小哥大概是看到这些画面,才出现奇怪反应了吧。我虽然很好奇那是什么情景,可惜最终也没能再进一步。当时就感觉,我应该不会有机会看到了,因为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强烈的好奇,这种好奇心一直是禅修的大敌。
但也没啥遗憾的,禅修的过程已经像在天空撕开一个小口,小口后面似乎是另一个浩瀚的宇宙,壮观而深邃得可怕,我看到一眼,惊得像个小孩一样一屁股跌到地上,心有余悸,又想再看,又不太敢看。至于最初吸引我来的东西,现在反倒已经无足挂齿。
我想以后不会再说佛教是一种精神信仰,它并非简单地是一种信仰,说是“信仰”只是尽量让我们更好理解。比如禅修,它似乎完全是构建在“感觉”上的一套体系,而与精神信仰毫无关系。佛陀自己的开示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不必相信我,只要按我的方法自己修行,也可以自己证悟我说的所有东西”。
佛陀的开示,就是通过“色法”和“名法”来感知世界实相的。腹部上升和下降是“色法”,观照的心是“名法”,禅修的时候首先要认识“名法”和“色法”的区别。当了知“名法”和“色法”总是成对出现,成对发生时,就开始悟得第一阶的内观智慧,即“名色分别智”。在此基础上,如果了知“色法”和“名法”都是刹那生起,刹那消失,就是“无常随观智”;如果了知这种生灭的本质是苦的,就是“苦随观智”;了知所有的“名法”和“色法”都是自发地缘起缘灭,不受控制,不顺应任何人意志,就是“无我随观智”;如果继续深入禅修,最后就可能证悟涅槃。
当然,后面的各种内观智慧都是需要穷其一生的追求了,10天的时间就是去感受一点点关于“色法”和“名法”的皮毛,但有这个机会走近了解、体验之后,他们对我而言,也不再只是有些空洞、奇怪的佛法理论了。之前一直认为,宗教就是另一套自洽的世界观、人生观,或者哲学体系,现在觉得,但凡还在用“世界观、人生观、哲学”来讨论,就始终没有跳脱原来的局限,依然是在试图用“理性/感性、逻辑、情感、心理、意识”等等来理解佛教——也包括这个字眼,“理解”。但宗教相对世俗思想,并不是在这些范畴下的另一套体系。如果你依然试图用道理、逻辑、分析、科学来反驳佛陀的开示的话,那些开示确实都显得荒诞可笑,但如果你愿意进入他的体系,依他的指导,一步一步基于“感觉”构筑这个世界的话,世界也会变得那么奇怪却又无比真实准确。佛陀开示说智慧有三种,“闻所得慧、思所得慧、修所得慧”,在佛陀的世界里,前两者有用,但都不够本质,只有最后一种,通过禅修所得才是真正的智慧。
但我想以后也不会再去参加禅修了,虽然这次所得颇丰,相信单单定力和耐心都有不少煅炼,而这只是最粗浅的收获。只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禅修,我一直非常推崇好奇与逻辑,好奇是心的活力,逻辑是认识世界的真理。即使佛陀那套“感觉”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依然觉得只是体系之分,没有高下之别。而我还是喜欢原来熟悉的那一套,毕竟世界那么大,还得去看看,哪能就这么收摄六根了。
其实,国内也有一些禅修活动,只是对国内寺庙给我的印象,实在很难信任,所以还是趁着到缅甸旅游的机会来了。禅修时碰到两个之前在国内禅修过的人,就问他们两处的区别。果然和我猜测的差不多——国内的更加严格些,管理更有组织。一般是统一的时间开营,到了以后先有个类似“开营典礼”的仪式,禅师会做禅修简介的开示,每天管理更加严格,例如早上管理人员会敲门督促大家起床,早课晚课会有人提醒感恩、为他人祈福的重要性,然后大家一起大声诵读经文,禅修时如果中间开小差,例如坐禅时左右扭动、行禅时走到角落休息,都会专人监督,有的坐禅时甚至会有禅师鼓励大家坚持,“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只差十五分钟了”、“很好,所有人都还做得很好”。而在这里则更加松散,每天都有人来,也有人走,很多人第一天就像我一样,搞不清楚状况。早晨只有三点敲外面的大钟,每天都有人睡到没来禅修,坐禅、行禅时,也总有人就到旁边开小差,甚至有人都开始打鼾了,一些早晚课、顶礼、开示的仪式或者活动也都有,但即使不做也没有任何人答理。他俩的评价很一致:国内比较严格,但这里感觉更加痛苦——其实他们就是我说的,禅修时最吊儿郎当的。
其实原因蛮简单的,这里只是修给自己看的,国内的方式是修给别人看的,你不是一个人在禅修,是在人群里跟着走。我的感受禅修最重要不外乎观照自身的每个动作,最核心的是收摄六根,与自己相处。按他们说的国内这种修法,把形式发扬光大了,却恰恰把本质的丢掉了。我问其中一个人为什么来禅修,“我妈精研佛法,所以让我来禅修”,这回答,有意思,深得汉传佛教精髓。
可能也不怪国内故意舍本逐末,只是这里的氛围和人都复制不来。这里的环境就是个幽静的森林,没有香客,更没有游客,刚进这里,就会发现每一个禅修人走路都是缓缓的,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目不转睛;食堂有上百人吃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轻拿轻放,轻轻的咳嗽都能听见。这种环境,无时无处不提醒你精进禅修。
这里的人,都自带佛相。这里有个女法师是中国人,大概是这里通汉语的人不多,所有来这里的所有中国人,都是经过她安排,从来之前的咨询、到安排接机、到指导禅修第一课、到平时小参时间的通知、到生活中各种问题,事无巨细,都是她一个人照顾,事虽然不复杂,但却重复烦琐,我对这样的杂事最没耐心,法师在这里呆了好多年,接待我的时候,却依然让我感觉她已经几年没见过同胞了一样——但实际上,这段时间在这禅修最多的就是中国人。中国人向禅师小参的时候,也都需要她在旁边翻译,每个人报告的都是坐禅行禅的感觉,我想翻来覆去她得翻译过几千遍吧,但她还是做得极其认真,每次翻译就会闭上眼睛,然后眼皮不停地抖动,看得出在极力地思考,把我们刚才大段大段的描叙尽量原原本本地翻译过去。我每次见到法师,都会让我相信,一定是禅修有伟大的力量。
管禅坛的那个年轻和尚,就是第一天叫住我的,整天板着脸,后来他还抓了我一次笼基穿得不对,一次鞋子没摆好,但相处久了,发现问他厕所在哪,他会板着脸一直带你到门口,问他哪里打水,也是板着脸带到饮水机那,确认了你知道怎么用,才默默走开,禅修要求禁语,所以我们也始终没说过话。我们禅修时,看他就在门口默默地扫地、检查水桶,每天早课晚课,到点都要他去敲钟,从不早一分钟,也不晚一分钟,敲完也是板个脸就走了,总觉得他像谁,后来发现,就是武侠小说里戒律堂的长老;还有一个瘦瘦的老和尚,每天早上六点多,中午十二点多,就会敲敲我的窗户,然后一边喊“Yo~gi, Yo~gi~(Yogi是禅修者的意思)”,把我叫醒,让我去禅修,我爬起来跟他解释禅坛的时间表是七点和一点才开始,但他也听不明白,一个劲示意我说六点和十二点,解释了几天他都不管,反正就是一直示意我去禅修,只好耐着性子爬起来,后来他也不听我“废话”,我开门时他已经远远走开了,在前面路上,又敲敲别人的房子,继续悠悠地喊着,“Yo~gi, Yo~gi~”,我到走也没弄懂他是什么人,别的禅修者也没人叫起床,就这条路上的人都被他叫了起来,估计就是纯粹每天路过,就顺便叫了一路。可怜我们每天都提前一个小时被赶到禅坛,里面就我们住一条路的几个人。虽然那固执的样子很恼人,但现在想他那瘦瘦高高,一边喊着“Yo~gi, Yo~gi~”的背影,还有点笑傲江湖里衡山派莫大先生的样子。
还有很多积功德善业的人,他们长期在禅修中心义务服务。每个人刚到的时候,房间的枕头被套都是换洗过的,每天到食堂,饭菜、茶水、奶茶都已经准备在那,水果都是削好皮、剥好壳的,餐具摆得整整齐齐,和尚和禅修者都是吃完都放下餐盘就走,有人会去收拾,每天下午四点半,禅修完禅坛外就已经摆好了果汁,一杯一杯倒好,喝完连杯子也不用洗,会有人来收拾。还有很多“顺便”的人,接机的司机,吃完饭等我的时候,顺便挨桌帮忙收拾别人的餐盘;修房子的工人,看到路上有垃圾,会下去捡,弯腰的时候看到路中间有个树螺,顺便也抓起来放到树上。年年漆金修塔都容易,天天扫地做饭是真难,禅修和积德都是一样,最怕是用力过猛,连自己都信了,最难是不着痕迹,连自己都习惯了。
在这里很难不心存感激。因为禅修禁语,在手册上明确地写着不要去对任何人表示感谢,不管言语、动作还是眼神,而且很多时候,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为自己做了这些,感谢的话无处说去,憋久了就憋成感恩的心了。
我也忍不住要岁月静好了,确实很庆幸有这10天的经历,感谢这里每一位禅师、法师、和尚、工作人员。下午最后一次禅修结束,各自像昨天一样去喝果汁,我在后面收拾自己的坐垫,竟然有点小伤感,像从学校毕业一样,又看了一圈禅坛和中间的佛陀,还有点后悔刚才最后一次坐禅和行禅没认真做完。
算了,大概是这次和佛陀的缘分就应该到这,下次有缘再会吧。
路边放的坛子,里面有清水,边上放有水杯,过路人如果口渴,可以自己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