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点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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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六十二岁就去世了,那时我还小,那是阴历九月二十二日,好像还下了点小雨,也许是老天感到过意不去,流下的眼泪吧!

当时,好多人在哭,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反而感觉好玩,也许,这就是少不更事吧! 好似大姑哭得最伤心。大姑是祖父唯一的女儿,祖父格外疼她,因为祖母三十多岁就去世了,大姑七八岁,四叔只有五岁,最大的伯父十五岁,家父十二岁。祖父硬是一人,在那温饱都难以解决的艰难年代,把他们兄妹四人拉扯长大,成家立业。黑暗即将过去,好日子就在前头,幸福已经敲门,可他老人家却撒手人寰了。

祖父在世时,我虽然不大,但已经记事了。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有不高兴的时候,即使在生活艰难的岁月,他从不把痛苦写在脸上。也许好心情会传染,跟他在一起,就是开心、快乐、幸福……

我是长孙,祖父特别疼爱,只要有好吃的,总是给我留着。据父亲常讲,徐大庄有个卖油条的老头,叫于大瞎子,每次只要到我们庄上来,祖父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整篮子油条。现在,油条已经不稀罕了,在当时,饥饿的年代,油条可是珍贵的食物,堪比山珍海味,一般人家舍不得买,也没有钱买。祖父是小手工业者,是个木匠,手头比一般人要好点,那也是有钱给钱,没钱赊账。总之,在祖父的呵护下,至少没有饿着。

祖父自己一人单独过,子女也没有多余的钱供养他,没有钱就做些小板凳、小桌子之类物件,到街上卖。他最喜欢买鱼吃(也许是肉太贵,鱼比较便宜吧),每次买鱼总是绕道我家,大声喊着我的小名,然后留下一半,才高兴地离去 。现在我每当吃鱼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事。虽然过去几十年,但那种场景仍历历在目,恍若昨日,每当想起,总是热泪盈眶。

老宅的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柿子树,另一棵也是柿子树,有小盆口粗,七八米高,至少几十年才能长这么大。每到秋天,柿子成熟的时候,远远望去,就像一盏盏红彤彤的小灯笼,非常美丽,也非常诱人。在那艰难的年代,根本没有零食一说。树上的柿子,就是我们的零食,我们每天都眼巴巴地盼望它们赶紧成熟。因为树高要爬上去摘,然后用篮子吊下来。两棵树,每年都能收获数百斤。此时并不能吃,必须用火熏,才能吃。先在门前挖个坑,然后放入柿子,再用铁锅扣在上面,最后放入木屑,点燃即可。这样熏十来个小时,就大功告成了。拿出来的时候,一个个红里透亮,吃起来香甜可口,妙不可言。至今仍让我回味无穷。可惜,在我还没有长大的时候,柿树被砍了,被村里面砍的,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让我伤心了好一阵子。

祖父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喝酒。用他打零工换来的钱,买点散酒,(可能是私人酿造的吧),每次不多,就一壶酒。用锡制成的,脖子细肚子大的那种酒壶,估计能盛二两酒,现在已看不到了。祖父喝酒有一种习惯,喝酒前,要把酒加热一下。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把酒温一温再喝,孔乙己是把盛满酒的酒壶放在热水中,把酒烫热的。而祖父则把盛满酒的酒壶放在锅底的灰烬上,用灰烬的余温把酒温热。据说这样喝酒养胃。现在这种喝酒习惯,早已没有了。

祖父最喜欢戴的帽子是礼帽,那个时候的老人好像都喜欢戴礼帽。衣服是纯手工做的,上衣是对襟式的,纽扣也是布质的,无论是单的还是棉的都是这个样式。裤子则是大腰裤,抓起裤腰向左或向右一折,然后用带子一扎就好了。现在看起来,就是很乡土的那种。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速,这种衣服,即使在农村,也几乎看不到了。

父亲常说,祖父最疼我,却没有得到我的济。这就是古人所说“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吧!但我相信,祖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他的子孙们健康、平安、幸福。

玛格丽特·杜拉斯说:“人一开始回忆,就已经开始变老了。”也许真的老了,但我喜欢这种老的怀旧。因为没有过往的未来,一定会迷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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