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5月6日，上海跑马厅一带热闹的有些不同寻常，赛马结束后，人们并未如往常那样迅速散去，所有人都仰望天空，等待着什么。傍晚5点半前后，从南京路方面传来马达轰鸣声，循声望去，人群沸腾了。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老卵！铁鸟上天了啊！
侬看，还能转弯，真的和鸟一样的嘛！
咦，好像不对头嘛。怎么摇的那么厉害？
坏了，朝我们这里跌下来了
乖乖，栽跑马厅里咯。作孽！辣么高掉下来，估计是么得命啦！
就这样，100多年前，数万上海人在有幸抢先一睹飞机风采的同时，也不幸成为了中国第一次空难的见证者。而此次空难的唯一遇难者法国人环龙，则因此被载入史册，成为中国航空史、上海城市史上的重要人物。
环龙 Rene Vallon，1880-1911
环龙，法国飞行家，1911年，他带着bleriot单翼机和sommer双翼机来到上海进行飞行表演。2月25日，首场表演于江湾跑马厅举行，2000余华洋人士观看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飞机第一次翱翔于中国的天空。由此环龙一炮走红，成为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其之后的第二次飞行表演，据说卖出参观券数以万计。
看，灰机！
前两次的飞行表演都选择在远离市区的江湾跑马厅降落，令不少人无缘亲眼目睹，于是5月6日，环龙在上海的第三次也是计划中最后一次的飞行表演遂将市中心的跑马厅作为降落场，他没有想到，这个选择改变了他的命运。
在作一个转弯动作时，环龙当天驾驶的sommer双翼机引擎突然熄火。若是前两次在江湾做飞行表演时遭遇此不测，环龙完全可以跳伞逃生，任由飞机坠毁于荒地。但这一回身处市中心，放眼望去人头攒动，环龙为避免伤及地面观众，他尽力操控，最终成功落在跑马厅场内，然而由于坠速过快，飞机解体，环龙最终伤重不治，殒命上海滩。
环龙所驾驶飞机的残骸
《申报》对环龙坠机的详细报道
作为最早飞翔于中国上空的飞行家，环龙在上海结束了短暂的一生。但他对于这座城市的影响，却并没有因此结束。
飞机失事后，民族实业家朱志尧立即通过法国总领事，买下失事飞机残骸，与其子朱迎生共同研究，以图仿制。后虽未成功，但朱迎生由此生出对航空的兴趣，之后留学法国成为中国最早一批飞行员，并在一次大战中为法军建功，荣膺十字勋章嘉奖，名噪一时。回国后又参与建立笕桥航空教练所，成为中国最早一批投身航空事业的先驱。
与此同时，有鉴于环龙为了观众安全而牺牲自我的英雄之举，1912年，上海法租界公董局在法国公园（今复兴公园）为这位同胞建造了一座环龙纪念碑，碑上除法文外，还有一段中文：“纪念环龙君。君生于1880年3月11日，籍隶法京巴黎，于1911年5月6日殁于上海”，“君是为中国第一飞行家，君之奋勇及死义，实赠法国之光荣”。该纪念碑后在抗战时被毁坏，令人惋惜。近年来在网上也曾有人提出希望重建该纪念碑，不过目前来看，似乎并无太多可能。
环龙纪念碑
除了建造了纪念碑，1912年，法租界当局还将一条新筑就的道路命名为环龙路，这就是今天上海的南昌路（雁荡路以西路段）。这条道路日后也成为了中国革命的摇篮：陈独秀在环龙路2号老渔阳里筹备着建立一个新的政党，《新青年》的编辑部也随着他一同搬入此地。毛泽东则曾于1924年在环龙路44号的国民党上海执行部主持工作。
那一年，毛泽东31岁，端午节过后杨开慧带着2岁多的毛岸英，以及出生不久的毛岸青来到上海，一家人相伴到1924年底。多年后，回忆起在环龙路的岁月，他坦言“这段日子是一生中最安定、最富有家庭生活气息的日子”。
老地图上的环龙路
1935年的环龙路
1943年，法租界被汪伪政权“收回”，环龙路也随之改名。岁月的流逝，让飞行家在这座城市的印记被渐渐抹去，然而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查阅今日的上海地图，位于浦东新区上海儿童医学中心附近，倒也有一条“环龙路”。尽管有关部门取名时未必会想到旧日环龙的事迹，但我们也不妨将至就看成是这座城市对于前者的铭记，看成是对于这段往事的追忆吧。
“新”环龙路，两旁遍植法国梧桐，倒也和“旧”环龙路颇有几分相似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
1、《申报》
2、《第一位在中国上空飞行的人，和他在上海留下的痕迹》，周力，上观新闻，2017年5月16日
3、《上海民用航空志》
*部分图片来源：Virtual Shanghai、上海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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