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通知嘛,现在还不知道。喂,喂听得到不?”电话那头的负责人扯着嗓门向我传递大慈寺北区拆迁中止的事情。“不拆嘛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是等通知哈…”
如果从已经被贴条儿的耿家巷和龙王庙正街(大慈寺南区)向北走,穿过太古里和IFS的喧闹,书院南街和福字街间错落的老式建筑中,有几个院子在2018年被提上了动迁日程。
大慈寺北区最近一次关于拆迁的意见征询,应该是在18年5月。
和耿家巷的窘境相比,大慈寺北区的这些以街道+数字命名的院子多由多层的楼房构成,大多是七八十年代的小区,他们看上去没有那么残破不堪,更多散发着的可能是来自一个「城市」的初代文明气息。
其中,少有几条小巷黑压压的串联着只有两层的红砖房。
我们站在外面的入口处向进张望,虽然是白天,但是黑阴阴的气氛再加上看不到头的巷子,甚至还捎带着内有恶犬的氛围,让人难以轻易迈出步伐。
这院子里的平房和小二楼的应该都有人居住。挨着墙边摆放的灯箱,和二楼晾衣绳上被风吹起的环卫工工装,可以大概猜测出这里住客的身份——一些在城市之间穿梭的异乡人。
“地段地段还是地段”
李嘉诚这句在地产界流传的名言,用在这里简直堪称完美。
站在院子的楼梯上,直线距离百米处的IFS大楼在几栋矮楼中间伸出,我想大概晚上的时候,它就成了它们的星星,这小矮楼住起来倒是幽静、方便得很。
离开这个开放式小院,向福字街1号走,老社区的人气儿渐渐显露出来,街上不乏一些家长牵着不到四点就放学了的小朋友。
路边,一个看管电动车的摊子(?)上,我们和站在太阳伞下打发时间的三个嬢嬢聊了聊。
“三圣乡?都出城了!”
电动车停车场老板(下文简称老板)、成都婆婆(下文简称婆婆)、看热闹的长头发嬢嬢(下文简称嬢嬢)在没有太阳的成都午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关于大慈寺北片区的拆迁。
“不拆了,年前的时候结束的。”嬢嬢笑盈盈的看着老板和婆婆“才赔点点钱,她们肯定不得拆。”
“你不住这儿啊?”
“我在这儿没房子,她们俩有。”
婆婆坐在太阳伞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她皮肤很白有点透光,一只眼睛半眯着,对这周围发生的对话行为没有半点想接茬的意思。
“我的房子小,拆下来还是可以,不过那旁边河边边上都卖三万了,我们那房子才赔得到两万六七,很多人肯定不愿意,百万都没有买得到房?”老板边往手上的笔记本记录着来往电动车的停放记录,边慢悠悠的说。
“我听说你们这边可以一赔二,赔三圣乡的楼房…”我话还没说完,婆婆抬头看我,撇着嘴说“三圣乡那个卡卡,我们在这住习惯了,哪个愿意去哪里,市中心到城外边?”
“就是,就是”嬢嬢附和。
“有人去过了,他们说三圣乡那两个房子窄嘞很,就和安置房一样的。”老板接着开腔“我们又还是学区房,一赔二就完了?”
“这读的是哪个小学?”我问。
“天涯石小学哦,成都最好嘞学校。”
“你看,那边院子里好多人在这儿租房子哦,就为了个娃娃在这儿读书方便。”婆婆抬眼示意不远处“学校就在跟前。”
我试图在对话中找到一些不一样的想法:“这边没娃娃的年轻人应该还是多想拆的吧?毕竟可以赔那么多钱。”
“年轻人,外面都有房子。”有人来取停放的电动车了,老板抬手示意我们让一下“咋个,你们想买这边的房子吗?”
“这边房子还有人卖?”
“你切前面那个中介问一下,这我们就不晓得咯。”
当我问出这儿大概什么时候会再“被”拆迁,嬢嬢回我:5年。
话题像拆迁一样终止的尴尬,而太阳伞下的保留性意见起码还要持续5年。
2018年5月10日,一纸通知开启了大慈寺北区拆迁的大幕。
(图片来源于爱卡汽车论坛)
此后的半年内,意见结果公示、赔付标准甚至是模拟搬迁选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那始终到不了100%的拆迁同意率,让这片离成都繁华最近的地方,青春永存。
如果常在城中心晃悠,经常能见到类似的旧貌。大慈寺北区也仅仅是一个缩影,它们不断被整齐划一的城市包围、吞并,有的倒是坚强,在那儿定定的矗过一段年月,最终还是倒下。区别在于谁撑得越久,谁就越值钱。
其实仔细想想,城市本就是水泥森林的代名词,我们却带着一腔梦幻和回忆,不愿意放手,横在直进的城市化进程面前,一本正经的大喊:我舍不得!
等它绕过、孤立的时候,又开始心心念念的问:一平能赔到多少?
论什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