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齐邦媛,那个飞虎队抗日的恋人,永远留在她的心里
读这本书,触动最大的是齐邦媛在乐山求学时期,在老师朱光潜的指导下,她整日浸淫在雪莱、济慈、华兹华斯、莎士比亚中。此外,还有少女心中的空军英雄张大飞每周一次的来信。那时她十六七岁,从东北到南京,经武汉至湖南,再到中国的西南边,穿过了大半个中国。日本的飞机占领着天空,死神一般。曾经一片欣欣之景的南京成为一座鬼城,国军节节败退,人命飘摇。
少女时期的她能看见听见这些,但是不可能拿起武器也不可能参与到政治和抗战当中。那时候的武大,朱光潜任外文系主任,他丰厚的学识将课堂变成天堂一样神圣之所。齐邦媛背诵英诗,被西风颂的肃杀萧条所撼动。躲在一方临着湖边的草地上,她成为第一个在那湖边背诵济慈的中国女子。没有夜莺却有布谷鸟,有星空,在此之间她找到一种信仰:美,自然的美。
齐邦媛在书中数次写到,自己与张大飞的感情并非仅仅爱情那么简单。一个是英雄的空中斗士,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因此齐邦媛嘲笑自己那些女文艺青年的信件,抵达不了张大飞广阔的蓝天。二人之间靠信件维系,是一种暧昧却、脆弱却又极为深刻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二人各自世界中最好的部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最动人的当然是张大飞,他那如昙花一现般灿烂洁净的一生转瞬即逝,却给齐邦媛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她跟他谈论灵魂,她跟随他信仰基督教,她仰望他不敢以私情亵渎。他们的爱含蓄、隐忍又深刻,在时代和命运的黑色大幕下透着点点微光。我记住了他,在炉火边艰难地叙述家破人亡的故事,穿着大大的飞行风衣穿过南开操场向她走来,温和,不多言,对她的爱,至死,没有拿起也没有放下过。
这当然不是一本仅仅关乎年轻的书,这本书沉重得太多太多。当身处和平年代的我们去试着想象战争时期,难免会有一种隔世之感。再加上特定历史教材的过滤和洗脑,我们所接触的历史苍白而虚假。真相被欲望和时间偷偷藏了起来。好在有记忆的存在。齐邦媛写这本书,便是为了记录下这个古老的民族在近代所遭遇到的种种,她说如果不写,便无颜离去。
在齐邦媛的记忆中,战争是国仇家恨,是亲友离散,是天人永隔,是朝不保夕。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是从文学的视角出发。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略萨在谈到文学有什么用时说:它帮助认识到我们的身份和经验,我们的美德和缺陷,我们的行为和梦想,我们的幽灵和自我,我们和他人的关系,我们的公共形象以及我们最隐蔽的内心世界等等。
似乎经历了战争的恐惧、张大飞的死和文学的历练之后,台湾的种种成了云淡风轻的事。齐邦媛有条不紊的叙述,相较前半段而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至纯至深的爱情,没有至浓至烈的国仇家恨,没有初识文学时对灵魂对深沉的震动。剩下的是家庭的责任、工作的挑战和对知识的追求。按照齐邦媛自己的话来说,童年在战争打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却在少女时期重新从文学中捡回,直到去了台湾,似乎一夜之间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