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09年,南宋嘉定二年,陆游再游沈园,这是他一生所记第四次来到这里,也是他一生最后一次,此时的陆游已是84岁高龄,在这里,他写下了人生关于沈园的最后一首诗,一年后,陆游与世长辞。
《春游》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是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关于沈园,这是一个绵长的故事,一场凄美的爱情。关于这场爱情,关于沈园,以及那位故人,陆游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回忆。
01
▼故事的开头,总是美好的
在故事的开头,我们先大致交代一下主人公,陆游,官宦世家,名门望族,祖父陆佃师从王安石,书香门第,12岁能作诗文,翩翩少年才子。
陆游的舅父有女唐婉,自幼聪慧,才思敏捷,与陆游青梅竹马。
二十岁时,陆游与唐婉成婚,才子佳人,琴瑟和鸣,史书记载当时陆游写了一首《菊枕诗》送与唐琬,今已失传。可考的是,当时这首诗陆游特别爱拿给朋友欣赏,因而广为人知。
02
▼一纸无奈的休书
如果故事这样美满地发展下去,或许世间就会多一对甜美的眷侣,少了后人这近千年的哀婉叹息。
在所有的悲情故事中,都有一个阻止故事往美好发展的关键人物,这个人,就是陆母。
爱情的滋味,让陆游渐渐淡忘了少年的豪言壮语,又或许在他的骨子里,本就是一个钟情于文字与爱情的人。
陆游与唐婉的亲密感情渐渐引起了陆母的不满,或许是儿子被“抢走”的心思,让婆媳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陆母认为唐婉拖住了陆游平步青云的步伐,让他没有了男儿当治国平天下的鸿鹄之志,执意陆游休了唐婉。
这里有一个客官的原因,唐婉婚后一直没有孩子。
陆游不舍唐婉,将唐婉安置在一处别院,可最终还是被陆母发觉,自此,陆游与唐婉正式分开。
03
▼初遇沈园,竟是永别
公元1151年,南宋绍兴二十一年,陆游在家乡山阴城南禹迹寺附近的沈园,偶遇唐婉,这一别,竟已是7年之久。
此时的唐婉,已另嫁作人妇,丈夫名叫赵士程,他默默退出沈园,留给二人时间叙旧。
故人相逢,见人感事,昨日的种种情景又浮现眼前,陆游悲痛交加,却又满怀无奈。离别之时,悲痛欲绝的陆游,在院子墙壁上提了一首词,这就是《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沈园一别,唐婉悲痛不已,她拿着陆游留下的词,反复读,并回复了一首同词牌的《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不久后,唐婉郁郁而终,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此时的陆游,35岁。
这两首词,大概是宋词中最凄美的爱情吧。也是最为人熟知的两首,当我们都以为,这一场凄美的爱情就这样随着唐婉而去的时候,陆游告诉我们,没有!这场爱情,在他心里,住了一生。
04
▼年逾花甲,念念不忘
宋孝宗淳熙十四年,此时的陆游,已然63岁。有次去采菊缝,究竟浮现,不禁想起曾与唐琬一起采菊作枕囊的往事。真情所致,写下两首绝句:
其一
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泌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其二
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陆游为这两首诗做了试题:余二十岁时尝作菊枕诗,颇传与人,今秋偶复采菊缝枕囊,凄然有感。(文章开头所写《菊枕诗》)
此时的陆游,年逾花甲,心中却依然放不下当年沈园旧人。
05
▼再游沈园,睹物思人
五年后,六十八岁的陆游,再词来到沈园,睹物思人,往事浮现眼前,陆游写下《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坏壁旧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
陆游给这首律诗做了这样一个序:
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四十年前,尝题小阕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 再访沈园,睹物思人。
06
▼古稀之年,三回沈园
七年后,唐琬逝世近四十年。古稀之年的陆游重游沈园,写下来两首著名的绝句《沈园》:
其一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
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黄昏时分,斜阳西下,故园虽在,却难看出旧时熟悉的模样,
青丝白发,拄仗徐行。四十年,不知为何情丝未减。
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让人喜爱不已,却不忍多读。爱情,不曾随时间变淡,反而历久弥新。
07
▼梦游沈园
陆游一生,到过沈园四次,而在梦中,他对沈园念念不忘,81岁时,陆游做梦游沈园。及醒,作诗《岁暮夜梦游沈氏园两绝》: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记忆里的地方,无端入梦,又是一年春,念春却又怕它,怕这故人般熟识的春天,勾起痛苦的思念,墙上旧词墨痕犹在,念念不忘
08
▼作别
84岁,陆游最后一次来到沈园,写下来文章篇头那首《春游》,此时的他已经垂垂老矣。
也许在陆游的心里,他欠了沈园一段情,也许不是,他只是想最后一次,替唐婉看看这个地方。
长大后,渐渐懂了爱情,渐渐懂了陆游,渐渐懂了唐婉。
《钗头凤》的无可奈何,《沈园》的物是人非,让这段感情愈加隽永,也让陆游的文字,更加深刻与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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