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莱华人还能去哪儿

文化更近似的东南亚反而不是个好选择 作者 | 星爸爸 1996 年的时候,当时的、现任的以及未来很长

文化更近似的东南亚反而不是个好选择

作者 | 星爸爸

1996 年的时候,当时的、现任的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会在位的文莱苏丹博尔基亚花了 2700 万美元庆祝自己的五十岁生日,其中迈克杰克逊的私人演唱会据称就用了 1600 万美元。

这场邀请了世界各地的领导人和皇室成员、歌舞升平,用高级香槟和鲟鱼鱼子酱点缀的庆典长达两周。这番景象与十年之后,同样是博尔基亚苏丹治下宣布实行的伊斯兰法施行之后的第一个斋月里宛如 “空城” 的商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2014 开始官宣分阶段施行的沙里亚法,不仅用古法约束境内的穆斯林,也将覆盖范围扩大到所有国土内的其他人群,刑法的严苛,连一些伊斯兰学者也认为是 “失去了古时候施行该法的条件和基础”,在现代实施古法反而是 “违背伊斯兰的”。

关于同性恋和女性的伊斯兰法部分由于近年来 LGBT 平权运动的开展而格外受到关注,但是对于生活在文莱的大多非穆斯林来说,禁酒禁娱乐、斋月期间餐厅店铺禁止营业、以及言论管控等等却是让他们生活处处不便的所在。

皇室的奢侈生活和严苛的伊斯兰形成了鲜明对比。文莱在 2014 年宣布伊斯兰化的时候,立刻就引来了激烈批评,但这个人均 GDP 排名世界第四的伊斯兰君主国并没有把这些批评放在眼里。博尔基亚苏丹当时曾对这些批评声发出警告,要求外界尊重文莱“就像文莱尊重他们一样”。

博尔基亚给沙里亚法的合理性做辩解时,表示这是“文莱伟大历史的一部分”、提供来自真神的指导,就像其字面意义一样把国家领向“水源之处”,成为他所谓的“伊斯兰化的新加坡”。

不过这一次第二阶段的伊斯兰法施行如约到来之后,其中关于同性恋、婚外情和严酷体罚的条律碰上目前席卷全球 LGBT 和女性平权潮流,随即催生出强烈的化学反应。除了像上次那样由名人牵头抵制苏丹在各地的奢侈酒店之余,世界各地也陆续发生了反对游行活动。

虽然苏丹声称伊斯兰是指引国家的明灯,但外界更为现实的猜测是,通过伊斯兰化,文莱皇室可以在整个国家赖以生存的油气资源逐渐走向耗尽的情况下,为其统治巩固基础,毕竟约有 66% 的文莱人口是穆斯林。

如果以族裔论,文莱目前大约有 10% 的人口属于华裔,是除了占绝对主导地位的马来人之外的第二大族群,约为 4.5 万人。

中国人涉足文莱最早在一千多年前,但近代华人的大量迁入发生在上世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由石油发现带来的就业以及商业机会吸引了来自马来西亚、新加坡和香港的华裔技术工人前来文莱谋生。

而后,英国保护时期内的商业繁荣又吸引了大量闽籍华人到来。据研究,目前文莱华人的主要是新加坡和香港移民的后裔。

经商则是闵籍华人的特征,在 Report On Brunei in 1904 中,作者写到过当时华人作为贸易中间商的能量,“他们大约有 500 人……但如果不是他们几乎操办了所有贸易,而且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收入都经过他们之手的话,这个数字(人数)是没有资格被单独列出来的……”

同时,就像其它任何一个地方的主体民族与移民的分工那样,文莱人不屑于从事的服务业也被勤劳的华人接受,很快形成垄断。

根据记录,文莱华人人数比例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达到过 26% 的水平。但高比例的人群和曾经作出的重大贡献并不能弥补华人身为移民、以及在中庸思想影响下表现出来的在政治上的表现力不强的缺陷。

当 1984 年文莱获得独立时,只有大概 9000 名华人获得了文莱国籍,另外的约两万人,反而变成了无国籍人士。而这些,都是在当地生活了几十年,作出了贡献的“公民”。

2013 年,中国日报中文网有过一篇关于文莱华人无国籍现状的报道。文中友好协会副主席就无奈地感叹过:“我们在英国殖民时期拿的英国护照。独立之后,我们却成了无国籍。为什么会越来越糟?”

文莱对入籍的要求不仅作出族裔的区别,还曾经要求所有申请人通过复杂的马来语和文化考试,并需要连续居住 25 年以上,并且设置每年 200 名的限额。

“复杂的马来语考试要求具备对当地动植物有很全面的理解,这导致了很多华裔选择往外移民”,中国日报表示。

虽然后来通过一些推动,入籍法律有所松动,比如五十岁以上老人的考试从笔试变为口试,年度配额也有所增加。但这种进步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在当下,仍有半数左右的华裔护照上显示为“永久居民”,只有不到四分之一人是文莱公民。

而永久居民这个称谓,只不过是政府在几经要求之后用来替代“无国籍” 的一种说法,在享受文莱著名的福利政策和土地拥有权上,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华人还是“无国籍人士“。

然而,就像开头所说的那样,国籍歧视只是保守的文莱政府在针对外族高压统治的一个方面而已。在正式开启伊斯兰化之后,文莱境内的少数族裔的日常生活还将面临更严苛的管制。

比如,2014 年宣布实施第一阶段的沙里亚法之后,政府就频繁对其它族裔或者宗教的相关活动出台禁令式的管理办法。例如,2016 年春节开始,对华人社区新春期间的传统舞狮活动进行定时定点的管理。

“不可在酒店、餐厅、商业大厦和公共场所进行……遇到祈祷时间也须休息,以示尊重”,星洲网的一篇报道说,其它还包括“不可燃放烟花爆竹,且舞狮成员必须是华裔”。

针对基督教,文莱政府也禁止公开庆祝圣诞节,具有宗教象征意义的十字架和圣诞树,以及装扮圣诞老人都是可以面临牢狱之灾的犯法行为,“基督徒可以庆祝,但不可过度和公开……一些基督徒宁愿出国欢庆”。

其它的管制,包括了对饮食、娱乐等方面。

华人社区本身与世无争的特质,则使他们虽然身居第二大族裔,在强大而保守的原教旨主义政府面前也显得手无缚鸡之力。

在 2016 出版的《无国籍:我,和那些被国家遗忘的人们》中,有一部分关于文莱华人的描述,一名从“无国籍人士” 转为 “永久居民” 的人对作者心有余悸地表示:“因为国家和我们华人的想法不同,在这里出生的华人,只能忍气吞声,还是不要太多嘴比较好。”

刑法实施之后,很多受到精确打击的人群,如 LGBT 受访者也都向媒体匿名表达自己的担忧。虽然从数据上说,严格的伊斯兰法律,并没有体现到执行上,当年星洲网针对文莱刑法的系列文章中却有提到:

“在伊刑法于宪报颁布 2 年后,文莱已经全面落实伊刑法,包括判处死刑的法律。但迄今为止文莱并没有真正执行过严峻的刑法,没有人因通奸等罪名被判处死刑……但在文莱于 2015 年度财政预算案中,提呈 200 万文币的预算,充作落实伊刑法各项开支。”

像之前文中友好协会副会长这样的立志于为华人生存改善而发声的人自然会有,但他自己本身也是经历过移民澳大利亚的想法,且在现在严苛的刑法和更加高压的管制实施之后,外加不断出台的关于各方各面的禁令,像上面这位忍气吞声的人恐怕只会越来越多。

很多华裔选择的对应方式就是移民或者加入伊斯兰教,而后者据说对入籍也有一定帮助,总之就是放弃世代生存的空间以及身份认同中的其中一者。

文莱历史上虽然从没发生过大规模排华事件,但在成为“东南亚的沙特”之后,文莱给予非穆斯林的生存条件再次被压缩,华裔社区自然不可避免。对于很多华裔来说,回到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这些前辈人待过的地方自然是首选,无论从文化还是语言上都可以算是平稳过渡。

但新加坡独有的封闭和对移民的高门槛,在入籍难度上并不亚于祖国文莱,而在马来西亚和印尼这样移民难度较低的地方,伊斯兰化也同样是一个笼罩在少数族裔社区的阴影。

面向大马华裔星洲网之所以关心文莱伊斯兰化的种种,正是因为其国内保守伊斯兰党派频频用保守化的政治主见拉拢主体民族,对“伊斯兰法也是跃跃欲试”。而时代周刊在 2014 年批评文莱施行沙里亚法是也说,文莱是“暗中进行的东南亚伊斯兰化进程中的另一个例子”。

对于文莱华裔来说,最好的移民远方,可能还是最开放的美澳加英这类的移民国家吧。为了摆脱控制而在东南亚内部移民,可能只是从一个高压环境跳到另一个高压环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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