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商品:你没有了钱,而我没有了手

摘要:很多时候发生工伤,不明内情的人会觉得单位治好了就可以了,又或者觉得单位给了赔偿,差不多就得了,

摘要:很多时候发生工伤,不明内情的人会觉得单位治好了就可以了,又或者觉得单位给了赔偿,差不多就得了,工人坚持全额赔偿反而成了胡搅蛮缠,他们没有想过工伤之后,受工伤的工人们要怎么活下去。

法庭上,法官劝说着彩妮接受19万工伤赔偿分9个月支付的要求。

法官坐在审判席,高高在上地说:

“你看,你要求单位6个月给清,单位说9个月给清,多等三个月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可以给工厂一个缓冲的时间去筹钱给你赔偿。你知不知道你单位的效益现在怎么样?你现在不同意的话,到时候去申请强制执行也不一定能够在6个月之内执行到位。”

图片来源:尖椒部落

工厂今天来开庭的代表是厂长,但是开庭前,彩妮小声地和我们说这个人她从来没有在厂里见过。

听到法官的话之后,厂长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工厂这段时间效益也不好,你就多宽限几个月的时间,等资金周转过来,第一时间会给你赔偿的。要不然你要18万赔偿怎么样?你看你这伤,我们也给你治好了。你一下子要这么多赔偿,工厂资金周转不过来,到时候工厂倒闭对谁都没有好处。19万和18万也就相差这一万了,你说少个三千有什么诚意,给你18万的赔偿,行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工厂好像忘记了三个月之前在仲裁庭上,他们提起对评级鉴定不服的行政复议,忘记了一个月前工厂自己提起申请撤销工伤仲裁裁决。按照他们劝说彩妮的话,那彩妮应该已经拿到了自己的赔偿,而不需要在这审判庭上孤立无援。

当法官和工厂代表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彩妮的时候,彩妮一个人坐在被诉人的席位上,有点不知所措,抬头望向旁听席。

今天开庭,只有几个相熟的工伤工友过来旁听支持,但是旁听人员是不可以开口说话的。彩妮没有办法,只能不松口,坚持一定要6个月之内支付19万的赔偿。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法官不断地从各个方面劝说彩妮接受19万分9个月支付的要求,工厂则不时插科打诨地想要赔少一些,最后,彩妮打电话给丈夫,但丈夫也极力劝说彩妮接受法官的赔偿提议:“比起最开始多了很多了,双方都退一步,不要再搞了。”

这次开庭达成的调解方案是19万分9个月支付。

最开始,工厂只愿意赔偿十万元,为了让彩妮同意,第一次仲裁开庭的时候,工厂当庭提出了对评级鉴定的行政复议,还放下话:“你不同意十万的赔偿,我就一直和你打官司,让你两三年都拿不到赔偿。”

插画师:Mun

彩妮一度动摇,想着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小孩又还在念小学,拿到十万也好过最后一份钱没有。她和其他工友商量,咨询专业人员之后,决定再争取一下。

那天单位放话会一直打官司拖时间之后,行政复议、再次仲裁开庭、出裁决结果、单位不满裁决结果向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撤销,这一步步地走下来,最后还是通过法院达成了调解,赔偿十九万,分9个月支付完成。

这个赔偿的代价是彩妮的右手4个手指失去劳动能力,手指还在,但是却无法正常地弯曲。在和单位打官司的过程中,彩妮一直有尝试找工作,但是右手的不方便,让她无一例外地被拒绝。

法庭上签订调解协议之后,彩妮担心分期太多单位不按时支付的事在第三个月发生了,在那之后单位总是不按照调解约定支付赔偿款项。彩妮打电话找单位,单位每次都会承诺一定赔偿,但总是拖着不给。她想要申请强制执行,丈夫却认为不要去闹,不要去吵,单位一定会给赔偿的。

拖到后来,彩妮还是申请了强制执行,通过法院把剩下的赔偿一次性全部拿到了,此时距离开庭调解那天刚好又过去了六个月。

2016年,彩妮的孩子在老家上学,她和丈夫进入这家生产家电配件的五金工厂。今年,她45岁了,距离受工伤已经过去了3年。工伤经历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场到现在她都不愿意提起的噩梦。

彩妮去评级的手

当我们看到市面上的家电产品时,或许其中的一个家电就是她发生工伤时操作的冲压机生产出来的商品。

发生工伤后,彩妮刚开始是想和工厂协商的,但走法律程序对她来说就是“搞事情”,没钱没势的外地人怎么可能是老板的对手。彩妮这一路走来战战兢兢,尽管从法律角度来说,她一定可以拿到赔偿,但是赔偿只要一天没有拿到,她就一天都没办法安心。

很多时候发生工伤,不明内情的人会觉得单位治好了就可以了,又或者觉得单位给了赔偿,差不多就得了,工人坚持全额赔偿反而成了胡搅蛮缠,他们没有想过工伤之后,受工伤的工人们要怎么活下去。

我从事工伤工友服务五年以来,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工伤的发生,一个个肢体的缺失带来的不仅只是经济的损失。希望法律可以给予工伤者更多的支持;社会保障制度可以给予工伤者更多的支持;政府部门可以在推动工伤预防的路上再多做一些,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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