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当：当代神石注疏
近日，沙丘美术馆呈现展览“敢当：当代神石注疏”，收录10位国内外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作品在形式或材料上均与石头有所联系，也偏向从当代的眼光审视这一沉默的文化质料。以下是“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石头，是人类在自然界所接触到的第一种且是最普遍的坚硬物。它比骨头更亲近我们的世界，当远古时代的人们睁开眼睛，用手所触摸的第一件硬物时，那硬质的触感，就来自于这些大自然的石头。
而最早的崇拜物，就是从这自然界中而来，它们是植物、动物以及石头。近日，沙丘美术馆呈现展览“敢当：当代神石注疏”，收录10位国内外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作品在形式或材料上均与石头有所联系，也偏向从当代的眼光审视这一沉默的文化质料。它从一个古老的世界向人类的当代以及未来的方向来审视和观看，于是，在这里，我们至少找到了一条连接。
▲ UCCA沙丘美术馆，摄影：倪楠
▲ UCCA沙丘美术馆
整个展览位于北戴河黄金海岸的UCCA沙丘美术馆，其外形犹如在风力作用下由沙粒聚成的沙堆。展厅由一系列形似洞穴的细胞状空间彼此吸引联结而构成；来自天窗的自然光为部分室内展厅提供光源，几个户外展厅则朝向开阔的海滩。展览“敢当：当代神石注疏”同时借用了空间内部与空间外部之间的场域，使整个展览成为海岸沙滩的一部分。
此次展览以神石的神话与传说——其中多数诞生于悠远的中国古代——作为框架，与这些作品形成诠释上的对应。这种视觉的误读，与古老传说在漫长的口口相传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开放性“神似”——正如中国神话学学者袁珂所说，“神话传说在民间的流转演变，情况复杂，难以究诘”。
▲ 策展人杨紫导览现场
神话学，是研究人类神话及其文化现象、哲学问题的一门显学。在此次展览中，神话作为一个引子，贯穿古今，让人们探讨更为严肃的问题。石头作为一种承载物，正如神话学中所言，它既有自然的范畴，也有文化的范畴。正如人类学家希望通过观察和解释神话的存在来帮助理解人类看待世界的方式，找出其中蕴藏着的奥秘，它既有心灵的，也有社会和其他各种因素综合的。
在此次展览中，我们正可以把它当作是当代神话学在艺术领域的一场跨域。该展览空间得益于大海，无垠的世界总能让我们遥想到世界尽头的深处，在那里，既有神话的影子，也有我们自身关于存在的影子。如同那望不见的世界尽头的石柱，穿越它，我们将进入不复归路的瀑布与悬崖，而艺术就发生在这洞见石柱的惊奇之中。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左）与阿那亚创始人马寅（右）
▲ “敢当：当代神石注疏”展览现场
▲ UCCA沙丘美术馆
在北戴河的一段被称作黄金海岸的沙滩上，这座消隐的美术馆，如同藏于沙丘之下的神秘洞穴。这座位临大海的沙中美术馆，如复活节岛上的巨石，遥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那条相交线中。石头被大自然的力量磨砺成沙，而沙都可以聚合而来成为石，它们相互转化而又彼此成为一体。
在这里，石头如同一位隐士，隐居在大地之中，挖掘那些古老的石头，在这里形成一座洞穴一样的空间。一种现代与古老自然的吟唱，消逝的世纪在这里重现，时间的流河冲刷着海岸线上的大陆架，那些石头聚集成块，成为承载世界的重量，也是人类文明栖息的底色。关于石头的信仰，便如大海一样，与人类上万年的时代，一同走过。
▲ “敢当：当代神石注疏”开幕式现场嘉宾合影
▲ UCCA沙丘美术馆模型照片。©OPEN、©倪楠、©田方方
展览标题“敢当“来自于“石敢当“。“石敢当”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西汉史游的《急就章》：“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其本义为：灵石可以抵挡一切。从民俗学来说，它源于古人对石头的原始崇拜。远古人类曾用石斧、石刀、石镰来猎兽、采掘、种植、取火、自卫……从艰难的洪荒时代顽强地生活下来。“石敢当”，正是对石头崇拜的流风余韵，是民俗学上一个有趣的现象。如今，在泰山可见有刻碑所书：“泰山石敢当“，意为可镇压一切不祥之邪，在中国古代亦有镇宅之说。据宋代人王象之《舆地碑目记》记载：宋代庆历年间，福建莆田县令张纬维修县治，出土一块石碑，上刻：石敢当，镇百鬼，厌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昌……诸字，是国内石敢当出土的最早的实物史料。
中国最早的“石敢当信仰“起源于“灵石”崇拜，在上古时期，石头崇拜就已存在。在所有最有名的有关“石头”的神话故事当中，最为人所熟知以及最具代表意义的无疑是“女娲用石补天”的传说。而此次展览的10位艺术家，则用他们各自不同的方式，用当代的语境来注释这一源于古老的石头信仰。
▲ “敢当：当代神石注疏”展览现场
王思顺的《启示16 9 1》为捡拾来的石头赋予拟人化的视角，三块矗立着的石头庄严地站在一条直线上，拘谨地互动，仿佛在参加一场紧张的宗教仪式。这些来自各个地域的“肖像“仿佛是各种族类、身份的缩影，也是种种价值观的体现。
赵要、林穴和米格尔·安赫尔·里奥斯选取普通形状的石头，却通过细节、位置和动势的经营，让作品获得生机：赵要以气模的方式将一块红色玛尼石放大了100万倍，上面用藏语所写“精神高于一切“，置于沙丘美术馆前方的开阔海浪沙滩之间，宛如汲取阳光的细胞；林穴用12幅绘画组成的“无题“系列，将山中捡拾的果核描绘成漂浮的星球，或一个有机的生命系统；米格尔的录像中从山上倾泻而下的三千余颗由混凝土和石块制成的白色石球，亦让人联想起非洲羚羊才具备的矫健活力，仿佛在进行一场迅捷而远途的迁徙。
▲ 赵要《有一团神气》2019，夹网 PVC，1484 x 1431 x 698cm
▲米格尔 · 安赫尔 · 里奥斯，《白石》（静帧），2019，录像，4分53秒。图片由艺术家、卡蒂斯特及温迪 · 诺里斯画廊提供。
▲ 林穴，《无题（2012-2）》，2012，纸上水墨，45 x 5 x 83 x 2 cm。图片由安全口画廊及艺术家提供。
铁木尔·斯琴与谢素梅均试图想象出与自然本身不同的尺度模型。铁木尔·斯琴于2019年创作的《刺柏》宛如一块人类纪之前的广告牌，宣告着其所在时空的道德观念，它蕴含着一种超越人文主义的道德观，即：人类文明遵循的规律只是物质世界自身运作系统的一部分。谢素梅“藏石”让人联想起古代中国文人收集奇石以寄托对自然山水的向往，不过，她对石的展示更具有存在主义意味：在经过千百年自然界锤炼的存在物面前，人以自身生命周期衡量时间，是否可能被理解为一种荒诞的行为？对艺术家而言，对石头的选择是一个非常个人化与直觉性的选择。李维伊的《石冢》或许以更为幽默的角度述说这种荒诞：观众戴上VR眼镜，便立刻位于石头的内部，肉身与它同等坚硬。观众困于石头内部观看石头表皮，所产生的二元概念：表象与真实，在此相互转换。
▲ 铁木尔·斯琴 《刺柏》2019，3D 打印材料、丙烯 150 x 86 x 122.5 cm
▲ 谢素梅，《藏石 II》，2018，五块现成石头置于底座，木，砂，尺寸可变。
陆平原在三块石头上镌刻了关于艺术小组“陨石猎人”寻找地表陨石并将它们发射回宇宙中的系列故事。在这里，三段故事，分别铭刻在三块巨石上，仿佛提醒着观众，自以为双脚踏在坚固的地面欣赏这件作品，实则漂浮在宇宙星球的表面，一个比日常经验更无垠的坐标系之中。鄢醒还原了自己写就的、探讨中国民国时期工业设计的小说中，玉石和灯具共处一室、交相辉映的场景。艺术家通过对历史资料、物质材料、文学和艺术理论重新整合，一次次为身份寻求新的、更为精准的定位。王晓曲的绘画试图停留在拍摄者和艺术家对同一个图像解读的分歧上，艺术家赋予从网络下载来的生活照和旅游照富于想象力的曲解，诸如“摸着石头过河”之类的标语被奇诡地图解化了，让她笔下的人物看起来并非肉身组成，倒像是些光滑或粗糙的石头。
▲ 陆平原《陨石猎人 I:宇宙大道》2019，石头，210 x 90 x 220cm
▲ 鄢醒《有趣的现代家具》2019，布、石、灯(1920-30 年代) 尺寸可变
▲ 王晓曲，《绿幕》，2018，油画，60 x 80 cm。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整个展览作品的布局充分考虑到了对于空间的利用，以及光线本身的角度。而艺术家也以各自完全不同的角度去解析和丰富石头的含义，无论是用石头诠释生命、感知和思维能力，还是借由神秘的意象构建更为虚幻的舞台，或是从“石头有灵“的角度提出人类是否是世界万物唯一尺度的疑问，都从某种程度上，来自于其本身对石头理解的生发。
它们各自展现着一种能力，这种能力与古代人类的世界，具有精神上的异曲同工之处。在那里，诠释学成为载体“石头“的精神注脚，它如同一种容器，将不同观念和精神之流体灌入其中，而使它盈满。
▲ “敢当：当代神石注疏”展览现场
石头从来就是石头，它不是其他的任何物体，它的名字得益于人类行为学的语言目的论所主导。而人类意识的存在，它使得万物不再是万物，成其为人类的万物，而在这里，艺术的存在就是该理论的最好注脚。
于是，无论是古代，还是当代，当我们拿出这些历史切片出来，从一种独特的坐标系（而非仅有的坐标系）“石头“来放置于时空当中各个的安排，它便成为一种新的人造景观，正如展览标题所言：“当代神石注疏“。或许正如《红楼梦》后世的不同注疏版对“石头“的注解，如果认真一点，它便是一门独特的学问。而正是这认真一点，人类的精神才得以在某“承载物“上停留栖息片刻，正如艺术家在艺术中的停留片刻一样，以使得我们活着，并不必把目光投向遥远那处的虚无，如石头一样，坚强地活着。
关于展览
敢当：当代神石注疏
艺术家：陆平原、李维伊、林穴、米格尔·安赫尔·里奥斯、铁木尔·斯琴、王思顺、王晓曲、谢素梅、鄢醒、赵要
策展人：杨紫
展览时间：2019年4月23日至9月8日
展览地点：UCCA沙丘美术馆（北戴河阿那亚黄金海岸）
（凤凰艺术 北戴河报道 撰文/责编/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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