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晓洁
(傅雷与朱梅馥)
(一)“对不起,来世再见!”
1966年9月2日深夜,初秋的凉风透着馨甜的桂花味,上海江苏路居民区早已黯沉下来,只有284弄5号院,还亮着微蒙的灯光。
这是一座拥有独立庭院的三层小楼,傅雷一家在这儿已经住了将近17年了。
翻译家傅雷和妻子朱梅馥一向习惯早睡,然而今晚他们毫无睡意。因为今晚,他们要与这个充溢希望又满是绝望的尘寰,做最后的诀别。
朱梅馥立在丈夫身边,为他铺平纸张,看着他写下了三页纸的遗书。遗书是写给妻兄的,没有任何不满或怨怼,只是很平静地交代后事:关于房租的支付、保姆生活费的支付、亲戚寄存在家的物件被抄后应付的赔偿……
写罢,傅雷签名,在名字下方端正地盖上印章,像完成以往任何一部翻译文稿一样,一丝不苟。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他斜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又起身望了望夫人。
(傅雷和朱梅馥的婚纱照)
“对不起,你跟着我受苦了,来世再见。”说罢,他走进卧房,从浦东土布做成的被单上撕下两条长结,打圈相连,系在铁窗横框上,自缢,身亡。
“受罪的日子捱到头了……”朱梅馥含着眼泪,嘴里嗫嚅着。她将家里仔仔细细打扫干净,在遗书落款处,添上自己的名字,又找出53.5元放入一个小信封,这是他们死后的火葬费。
待所有事处理完毕,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学着丈夫的样,也从被单上撕下长条,打圈,系在铁窗横框上,自缢,身亡。
时间,到了9月3日凌晨。
小院里,长枝的丰花月季被连根拔起,嫣红的花瓣散落一地,凄凉似血,暗香如故。屋内地板上,铺着一床棉絮,傅雷夫妇担心板凳倒地时发出的声响,惊扰了楼下人的睡眠,这棉絮,是他们留给残酷人世最后的温柔。
铁窗旁,挂立着两个丧失了体温的躯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的坚强和优雅。
(二)“我成为了她花房里的花朵。”
傅雷的童年过得非常凄苦。四岁时,父亲遭人陷害,含冤而死。母亲因为四处奔走伸冤,忽略了对孩子的照顾,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相继夭折。母亲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傅雷的身上。
母亲期望极高,自然也极为严苛。傅雷小时候贪玩,不好好念书,恨铁不成钢的母亲,趁他熟睡用布把他重重包裹起来,准备扔到水里淹死,幸好邻居们前来解围。还有一次,因为读书打盹,心狠的母亲竟然拿滚热的蜡烛油烫他的肚子。
朱梅馥是傅雷的表妹,两人相差五岁,打小一起长大。这个面容清秀、个性腼腆的小姑娘特别喜欢和表哥一起玩。青梅竹马的爱情,成为傅雷年少时难得的美好记忆。“她在偷偷地望我,因为好多次我无意中看她,她也正无意地看我,四目相融,又是痴痴一笑。”他在处女作《梦中》,将这份爱情描摹得清新纯美。
傅雷远赴法国留学前,两人在双方家长的主持下,定了婚约。然而去法国没多久,他爱上了一个叫玛德琳的女子,完全不同于表妹的温顺婉约,她开朗热情,像一朵烈焰玫瑰般张扬迷人。“这两个姑娘就像一幅莫奈的画与一轴母亲手中的绢绣那么不同。”他决定向玛德琳求婚,于是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要求解除和朱梅馥的婚约,并将信委托好友刘海粟寄出。
然而傅雷没想到的是,玛德琳拒绝了他的求婚,原来她是萨特和波伏瓦的追随者,不想被结婚的俗套形式所束缚。求婚失败的傅雷赶紧找刘海粟,想追回那封信,幸而刘海粟并不看好他的这段异国恋,私下将信扣住没有寄出,这样才算平息了一场风波。
1932年,24岁的傅雷学成归国,如愿以偿地与朱梅馥举行了婚礼。两年后,长子傅聪出生。朱梅馥温柔如水,给了傅雷体贴入微的照料。她事事以丈夫为先,似乎没有个人喜好。傅雷文稿多,总是杂乱无章,她就帮忙把文稿排序,又一笔一划地誊抄一遍;傅雷喜欢咖啡,她得空就在家煮咖啡;傅雷喜欢鲜花,她就在院子里种满玫瑰、月季,每到花期,满园芬芳四溢,好友刘海粟、黄宾虹、钱钟书、杨绛、施蛰存都会来傅家围坐赏花。每每家里高朋满座,朱梅馥就为大家准备各种精致小点,忙里忙外。
傅雷好友周朝桢这样描述朱梅馥:“像这样的人,我一生从未见过第二个,用上海话讲,她是活菩萨。她受的是西式教育,听音乐、看书画、读英文小说都起劲,但性格却完全是旧社会那种一点没文化的贤妻良母式的典型。” 杨绛说:“梅馥不仅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沙龙里的漂亮夫人,不仅是非常能干的主妇,她还是傅雷的秘书。傅雷如果没有这样的好后勤,好助手,他的工作至少也得打三四成的折扣吧。” 傅雷也不得不承认:“自从我圆满的婚姻缔结以来,因为梅馥那么温婉,那么暖和的空气,一向把我养在花房里。”
然而,就是这样完美的婚姻,一样会遭遇七年之痒。傅雷30岁出头时,陷入了感情的迷途,他爱上了女学生的妹妹成家榴,傅聪后来回忆:“她真是一个非常美丽、迷人的女人,像我的父亲一样有火一样的热情,两个人热到了一起,爱得死去活来。”看着丈夫寝食不安日益憔悴,朱梅馥让步了,她把成家榴请到家里住下,热情地招待她,傅雷和她聊天、交换信札,即使每天见面,他们还是更喜欢文字交流。在爱情的滋润下,傅雷又重燃了活力。
(朱梅馥与孩子们)
那时朱梅馥甚至决定,如果傅雷最终选择成家榴,她就带着孩子悄悄离开这个家。最终,朱梅馥的包容大气折服了成家榴,她主动退出了。成家榴晚年对傅雷的小儿子傅敏说:“你爸爸很爱我的,但你妈妈人太好了,最后我不得不离开。”
对朱梅馥的隐忍,或许很多人不解,朱梅馥在给傅聪的信里这样解释:“我对你爸爸性情脾气的委曲求全、逆来顺受都是有原则的,因为我太了解他,他一贯的秉性乖戾、嫉恶如仇是有根源的。修道院式的童年真是不堪回首,到成年后孤军奋斗、爱真理、恨一切不合理的旧传统,和杀人不见血的旧礼教,为人正直不阿,对事业忠心耿耿,我爱他,我原谅他。”
在爱情里,忍耐和包容是两回事,忍耐是一次次的心结,包容却是一次次化解,忍耐是爱,包容却是大爱。或许对朱梅馥来说,对傅雷的爱,就是她生命的信仰。傅雷年轻时秉性急躁,常常对夫人和孩子发脾气,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体悟爱情历经时间磨砺的珍贵,与夫人的感情愈久弥坚。晚年朱梅馥在给傅聪的信里说:“(你爸爸)现在年龄大了,火气也退了,对我更体贴了,更爱护我了。我虽不智,天性懦弱,可是靠了我的耐性,对他无形中有些帮助,这是我可以骄傲,可以安慰的。我们现在真是终身伴侣,缺一不可的。”
(三) 傅译:把法国名著翻译得如此传神
1932年,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聘请一位颇有名气的画家来学校任教,为迎接新老师的来到,刘海粟让人把画家的十几幅作品挂到学校走廊上,画刚挂上去,被傅雷看到了,他觉得这些画根本没有创造性,坚持要取下来。当时傅雷只有25岁,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也在上海美专任教。一旁有人提醒他,这是新老师的画,校长让挂的。傅雷听了非常生气,说:“不管是谁的画,不好就是不可以展在这儿,收掉!”当时那位画家也在场,傅雷还是不管不顾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刘海粟只得尴尬地给画家道歉:“傅雷就是这样不懂人情世故。”
刘海粟比傅雷大12岁,两人同时留学法国,刘海粟专攻绘画,傅雷学习美术批评,两人平日里常常切磋艺术,成熟儒雅的刘海粟给过傅雷不少照顾。傅雷曾在自述中写:“刘海粟待我个人极好,但待别人刻薄,办学纯是商店作风,我非常看不惯。”在上海美专工作不到一年,他就辞职了,虽然刘海粟没过多久又把他请了回来,但9个月后,他还是走了。
杨绛说傅雷这个人“满头棱角,动不动就会触犯人,又加脾气急躁,止不住要冲撞人,他知道自己不善在世途上圆转周旋,他可以安身的‘洞穴’,只是自己的书斋。”离开美专后,傅雷一头钻进自己的书斋,从此一直没有单位,成为自由撰稿人。
很多人以为做自由职业应当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其实不然,工作越自由,就越需要自律。不自律的人,难出成绩,也不配享受长久的自由。傅雷对自己的工作、休息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从不更改。他工作的时间内,谁都不能去惊动他,甚至和朋友交谈也有时间限制,一到点便立马请人家回去。
傅雷留给世人两份重要的精神财富,一个是《傅雷家书》,一个就是著名的傅译。1934年,他给法国文学大师罗曼·罗兰写信:“偶读尊作《贝多芬传》,读罢不禁嚎啕大哭,如受神光烛照,顿获新生之力,自此奇迹般突然振作。” 罗曼·罗兰回信说:“为公众服务,和为一民族乃至全人类之忠仆,才是真正的伟大或英雄。”受罗曼·罗兰的感染与激励,傅雷这时起开始专注于法国文学翻译。
他有一本《国语大辞典》,译到外文成语或俗语时,一定会在辞典中找一个最妥帖的译文相匹配。他还给自己订下规矩,每日进度不超过千字。“这样的一千字,不说字字珠玑,至少每个字都站得住。”译完之后,他要逐字逐句爬梳,以达精益求精。一句话译得不好,十年乃至几十年都会耿耿于怀。
在他留存至今的将近20卷翻译作品中,《约翰·克里斯朵夫》算是其中的代表作。翻译过这部作品的人很多,但唯有傅雷的译文“既展现了原作之神,又展现了中文之美”,连法国人都不得不承认,“再也没人能把我们的名著翻译得如此传神了”。
这部长达120多万字的巨著,傅雷一生两次翻译。第一次是1936年开译,直到1939年才完成。《约翰·克利斯朵夫》讲述了一位音乐天才,一生不断与命运抗争的故事,宣扬了人道主义和英雄主义。在抗战最艰难的时期,傅译《约翰·克利斯朵夫》的问世,给身处黑暗与沮丧的中国民众无限的光明与鼓舞。新中国成立后,傅雷又花了两年的时间重译,还把初译手稿烧掉了,他觉得早年的四卷初译本是他人生的“污点”,到晚年他对重译本竟又感到“不忍再读”了。
(四) 《傅雷家书》:影响了整整两代人
对于大多数文科生来说,傅雷总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文学专业的人,一定读过傅雷翻译的巴尔扎克、罗曼·罗兰、伏尔泰的作品;美术专业从本科到博士,傅雷所著的《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都是必读书目;而音乐专业的人,对傅雷的《独一无二的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及其精神》肯定也不会陌生。如果以上书目和文章,你都没读过,那就千万不要错过《傅雷家书》。
这本书收录了自1954到1966年,历时12年,傅雷写给儿子傅聪的186封书信。所有的篇什都以慈父兼挚友的身份,以促膝交心的方式娓娓道来,其中囊括了亲情浓淡、道德理想、艺术感悟和生活琐事,载满了脉脉温情和谆谆教导的人生指南。金庸说:“傅雷先生的家书,是一位中国君子教他的孩子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中国君子。”这个评价真是中肯贴切。
傅聪3岁开始就表现出极其敏锐的音乐天赋,7岁半一个偶然的机会学起了钢琴,从此钢琴琴键和古典音乐就成了他的全部生活。傅雷一生苛求完美,有着德国人一般的严瑾作风,用儿子傅聪的话来说“他这个人做事,极其顶真”,比如家里开水瓶,把手一律朝右,空瓶要放置排尾,灌水从排尾开始,规矩和顺序必须一丝不错。日历每天由保姆撕,偶尔朱梅馥撕了一张,傅雷就用糨糊粘好,再等保姆来撕。这样一个缜密到刻板的人,可想而知,教子自然也是严厉的,傅聪小时候因为不好好练琴,挨打罚跪成了家常便饭。
1955年,21岁的傅聪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奖,成为世界上少数几个能够深刻演绎肖邦作品的艺术家,也由此得到波兰政府的邀请,到肖邦的故乡深造。年轻的傅聪远离故土,从此以后,父子两天各一方,直到傅雷去年,也只有短短的两次相聚。
“昨晚一上床,又把你的童年温了一遍,跟你痛苦的童年一齐过去的,是我不懂做爸爸的艺术的壮年。可怜过了四十五岁,父性才真正觉醒!尽管我埋葬了自己的过去,却始终埋葬不了自己的错误,孩子,孩子,孩子,我要怎样拥抱你,才能表示我的悔恨与热爱呢?”这是《傅雷家书》中的第二封信的内容,隔着天蓝海阔的空间,曾经那个严苛的傅雷,渐渐褪去刻板峻厉,酝酿出了父性的关切慈爱,他的笔墨开始溢满懊悔和温情。
距离远了,心却近了。“亲爱的孩子,我高兴的是我多了一个朋友,儿子变了朋友,世界上有什么可以和这种幸福相比呢?” 聚少离多的父子两,也是从这时起开始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还不甘落后,还想事事处处追上你们,了解你们,从你们那里汲取新生命、新血液、新空气,同样也想竭力把我们的经验和冷静的理智献给你们,做你们一根忠实的手杖。”
文革期间傅聪出走英国,父子两的联络中断了十个月,后来傅雷在信中写道:“孩子,十个月来我的心绪你该想象得到,我也不想千言万语多说,以免增加你的负担,你如今每次登台都与国家面子有关,个人荣辱得失事小,国家的荣辱得失事大,你既热爱祖国,这一点尤其不能忘了。”傅雷的家书始终将爱国情操放在第一位,其次才是舐犊情深和艺术造诣。他要让儿子知道“国家的荣辱、艺术的尊严”,做一个“德艺俱备,人格卓越的艺术家”。“做人第一,其次才是做艺术家,再其次才是做音乐家,最后才是做钢琴家。”
法国艺术史家丹纳撰写的《艺术哲学》是一本探究艺术本质与哲学的论著,傅雷知道傅聪一向喜欢希腊精神,却又总是一知半解,无法完全领悟,就抄录了《艺术哲学》第四篇《希腊雕塑》译稿六万余字,前后抄写了近一个月,寄给漂泊在外的傅聪。朱梅馥在信里说:“爸爸虽是腰酸背痛、眼花流泪,但是为了你,他什么都不顾了。原来的稿子,字写得像蚂蚁一样小,不得不用了放大镜来抄,而且还要仔仔细细地抄,否则就要出错,他这样坏的身体,对你的热爱,对你的关怀,我看了也感动,孩子,世界上像你爸爸这样的无微不至的教育,真是罕见。”
傅聪遭遇挫折与孤独,向父母倾诉后满心内疚,傅雷写信宽慰道:“孩子不向父母诉苦向谁诉苦呢?我们不来安慰你,又该谁来安慰你呢?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与低潮中浮沉,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或者要有极高的修养,方能廓然无累,真正的解脱。只要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就好了。”
十多年来父子两的每一封信,朱梅馥总是细心地抄录留存,可惜这些家书和抄稿在文革时遗失殆尽。幸好傅聪在伦敦家里完整保留了父亲的书信,后来由弟弟傅敏带回国内,并于1981年出版发行。30多年来,《傅雷家书》畅销不衰,一版再版,发行量达百万之巨。这本书成为了很多家庭的家教必备读本,影响了整整两代人,至今仍保持着3年10万册的销量速度。
(五) 君子名节,恪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傅聪曾说:“其实我父亲不是天生就喜欢在书斋里的,他是很关心国家、关心世界、关心人类的。”
新中国成立后,傅雷逐渐走出了书斋,开始参与各类社会活动,他到农村、矿山、水库做调查研究,热情洋溢地写调查报告,新中国的新气象和他理想主义性格中至善至美的追求相吻合,他以一颗真诚无私的心,回应着时代的感召。
然而,他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从不知“提防”为何物。1957年,傅雷被打成右派,此后他与夫人朱梅馥闭门谢客,深居简出。保姆周菊娣回忆,一年只有两个老朋友来家里吃饭,平时十分冷清。傅雷觉得,“任何孤独都不怕,只怕文化的孤独,精神思想的孤独。”
随着运动的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就算孤独的境遇,对他都成了奢望。傅雷的骨头的硬的,傅雷的性格是真的。他不做廉价的检讨,他把人格看得比什么都珍贵。
在社会浪潮面前,他活得耿直而屈辱,他曾绝望地对朋友说:“我快要走了,我要走了。”在给傅聪的信中,他写道:“亲爱的孩子,我总感觉为日无多,别说聚首,便是和你通讯的乐趣,尤其读你来信的快慰,也不知我还能享受多久。”信写在1966年暮春,然而正如他所预料的,他们终究没能熬过那年秋天。
傅雷的脚步正在走向自己选定的终点,他选择了怎样去活,就会选择怎样去死。1966年9月3日凌晨,傅雷夫妇双双自缢身亡。
偌大的上海,放不下傅雷的一张书桌,和朱梅馥的一张灶台。他离开,为了他最后的尊严,她离开,为了她最后的挚爱。丈夫前行,妻子作伴;妻子独行,灯火寂灭。
傅雷夫妇留下的遗书交代了13件事,包括:代付9月份房租;亲属寄存之物因抄家不见,以存款抵之;600元存单给保姆周菊娣做过渡时期生活费,她是劳动人民,一生孤苦,不愿她无辜受累……他活得明明白白,走得清清楚楚。遗书中只有平静而清晰的交代,没有任何愤恨与抱怨。世人给了他那么多委屈,他留给世人的,却只有爱。
3000多字的遗书字迹工整、一字不错,真像傅雷的为人,单纯严瑾、自律较真,直如竹筒、纯如水晶。连同遗书最后的印章、小信封里装入的火葬费和地板上铺垫的棉被,都浸透了中国传统文人的高贵和中国知识女性的优雅。
傅雷和朱梅馥自杀时,傅聪正在伦敦,傅敏在北京。从此,一家四口,阴阳相隔,家破人亡。
多年后,回忆父母的离世,傅敏感叹道:“妈妈跟爸爸一起走或许是对的,如果她不走所有的灾难都会落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傅聪说:“噩耗传来的第二天,我照常开了音乐会,因为如果我临时取消,父亲会失望的。”在音乐会上,傅聪告诉在场的所有观众:“今晚我演奏的节目,都是我父母所喜爱的。”
2013年10月27日,傅雷和朱梅馥的骨灰合葬于上海浦东的海港陵园,傅聪和傅敏请人在墓碑上刻下了这句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这是傅雷的原话,他还说过:“所谓赤子之心,不但指纯洁无瑕、清新,而且还指爱。”
【作者简介】翟晓洁,湖北荆州人,武汉大学新闻系硕士研究生。曾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负责采编工作。已发表新闻、散文、诗歌、小说等一百多万字。
顾问:朱鹰 、邹开歧
主编:姚小红
编辑:洪与、邹舟、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