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犹如此》:白先勇,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树犹如此》:白先勇,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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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牡丹亭》,它的题词里头有这么一段众所周知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你可以在很多地方见到上面的话,但那些时候,未必真有情濒生死之界的痛。而这一次,我又将它们用在这。首先是因为《牡丹亭》与白先勇先生结下的缘,且我以为,白先勇先生参透了此句,并被迫地演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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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我所知的,这篇《树犹如此》里说起的,他和同性爱人王国祥的三十八年。“树犹如此”是东晋大司马桓温的一句叹,在庾信的《枯木赋》写道: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白先勇先生有相似的际遇。《树犹如此》里开头提到,在一九七三年春,白先勇先生迁入圣芭芭拉的“隐谷”,和王国祥先生一起整顿园子,遍植花木,种下三棵意大利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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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结尾处,已到王国祥先生去世的一九九二年,八九年枯亡的那株柏树徒留下一块楞楞的空白来,在剩下的两株挺拔的柏树之间。春日负喧,满园粉蝶扑茶,昔日手植,今已亭亭如盖。然而,白先勇先生却于闹景里再无力把持住,到底流露出心灰: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我读《树犹如此》是在中夜辗转不成眠时,起初还能察觉枕里的决明子因细小动作而簌簌作响,到后来,只知一摸脸,竟是一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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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犹如此》其实是以再平和不过的笔触的写就,沿着二人植培圣芭芭拉庄园到王国祥先生故去这一条时间轴线展开叙说,期间夹杂着白先勇和王国祥的青春过往。寂寞的十七岁,由于上天的指引,抢着上楼梯时的二人跌撞在一起,就此相识,来往相交三十八年。不是没有过金子般亮眼的好时光,二人煮酒烹蟹,“偷”邻居成熟的果子“夕阳西下,清风徐来,坐在园中草坪上,啜杏子酒,啖牛血李,一日的疲劳,很快也就恢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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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九年,潜伏于王国祥体内的旧疾“再生不良性贫血”复发,这一次,却是生死力量悬殊的搏斗。医师下了最后通牒。真是不愿再回顾的三年挣扎,一个带着失去伴侣的恐惧,一次次走入泛着冷冷青光的医院,一个日日捱着输血的无望光阴,饶是如此,苦中作乐是悍然维护生命尊严的二人不肯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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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祥先生五十五岁生辰,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生日。病魔苦苦纠缠使其已是白发萧萧。对于那一天,白先勇先生叙述如下: 我将车子开到公路一旁,伏在方向盘上,不禁失声大恸。我哀痛王国祥如此勇敢坚忍,如此努力抵抗病魔咄咄相逼,最后仍然被折磨得行销骨立。而我自己亦尽了所有得力量,去回护他的病体,却眼看着他的生命亦一点一滴耗尽,终至一筹莫展。我一向相信人定胜天,常常逆数而行,然而人力毕竟不敌天命,人生大限,无人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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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读白先勇先生的《孽子》,龙逐凤的痴狂颇让我吃惊,龙痴狂至癫,看着阿青,却只如看见逝去阿凤的一双眼。而白先生在一次访谈中说:王国祥去世后我孤独至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到底只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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