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smin Vinograd《春》 项饰 材质:古瓷片、银
瓷器是中国的文化名片,也是中国装饰文化的代表。2019年3月,集结来自十三个国家四十余位优秀首饰艺术家作品的“碎器之宫”瓷片首饰展在德国慕尼黑手工艺与设计博览会开幕。
图1“碎器之宫”瓷片首饰展在德国慕尼黑手工艺与设计博览会现场
从第一件陶器的诞生开始算起,陶瓷在中国已存在八千年之久,而随着制陶业的不断发展,陶器制造工艺逐渐向瓷器制造工艺嬗变,瓷器终于在三千多年前的中国横空出世。经过数个世纪的革新与进步,中国的瓷文化得到持续不断的充实和积累,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工艺文化体系。从形制上来讲,中国的瓷器种类极其繁多,呈现百花齐放的态势,而从工艺技术方面来讲,其加工制作技艺也同样多姿多彩、各具特色。及至宋代,全国已有五大名窑:官窑、哥窑、汝窑、定窑、钧窑。这些名窑生产了大量精美的瓷器,其制瓷技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到了清代,瓷器的品种更加丰富,有五花马、青花瓷、粉彩瓷等等。这些瓷器经由海上及陆路等途径,行销全世界,深受各国人们所喜爱,被世界人民视为工艺美术精品、中国的装饰文化符号。瓷器与中国的关联如此紧密,以至于在英文中,“瓷器(China)”与“中国(China)”同为一词,可见,中国的确是世界瓷器的故乡,瓷器是中国的文化名片,也是中国装饰文化的代表。
当代首饰艺术发端于西方,兴盛于西方,此为不争的事实。中国的当代首饰艺术起步较晚,但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经济得到大力发展,文化事业也随之提振,中国的当代首饰艺术亦有风生水起之势。总体来看,中国的当代首饰艺术在创作观念方面,对来自西方的创作思潮多有吸收,客观上,这种局面对中国首饰艺术的当代化进程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就在中国文化以开放的心态和自信的胸襟向全世界敞开大门的时候,西方文化蜂拥而至之时,中国文化的独特魅力也正被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所关注,那些拥有敏锐思维、且视角不凡的西方首饰艺术家,对来自中国的诸多装饰元素情有独钟,在这些饱含东方文化精髓的装饰元素中,瓷文化元素异军突起,屡屡被西方首饰艺术家选中,成为他们首饰创作的灵感及素材。这股东方风潮在西方首饰艺术创作中的勃兴一直方兴未艾,并大有燎原之势,真可谓东风西渐。来自中国的瓷文化在国际当代首饰艺术界吹起了阵阵涟漪。纵观这些以中国瓷文化为设计因素和创作背景的首饰作品,我们在享受艺术视觉美感的同时,也会为中国文化能够在国际设计界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并不断激发西方艺术家越来越多的创造力而深感自豪。
“碎器之宫”瓷片首饰展是一个老瓷片与当代首饰交相辉映的创作项目,发起人为陆昂、策展人是夏诗源与张慧。展览为巡回展,首展于2019年3月13日在德国慕尼黑手工艺与设计博览会(IHM)开幕(图1、图2),在这个聚集了世界范围内当代首饰、应用艺术、金工设计等领域最顶尖作品的工艺博览会上,“碎器之宫”瓷片首饰展脱颖而出,备受各方瞩目。此后,展览移师中国上海,于“根植花实艺术空间”继续展出,展期直到7月7日。
图2“碎器之宫”瓷片首饰展在德国慕尼黑手工艺与设计博览会现场
早在展览之前,来自十三个国家的四十余位优秀的首饰艺术家分别获赠中国老瓷片,并以此为自己首饰的创作材料和设计元素。这些老瓷片皆出自瓷都景德镇,其加工工艺种类涵盖景德镇瓷器发展鼎盛时期(明、清两代)的代表品种,比如:釉下红、斗彩、粉彩,当然,还有尽人皆知的青花瓷。从瓷片的造型来看,由于都是碎瓷片,并且破碎的程度不同,所以,它们的形态各异,都呈现不规则的造型,边缘参差不齐。仔细辨别,可以看出这些碎瓷片有的是碗口碎片、有的是盘底碎片、还有的带有圈足。从瓷片的装饰纹样来看,也是不一而足,有卷草纹、云纹、龙纹、水波纹、回纹、山纹、竹叶纹、几何纹、宝相花等等,也有文字装饰,当然,也有一部分没有任何装饰纹样的素烧瓷片。
受邀参与创作的艺术家均为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首饰艺术家,共有来自四大洲的十三个国家(包括中国)的艺术家参与了这个展览,这些艺术家的年龄构成涵盖老中青三代,之所以这样做,意在可以窥见不同年龄阶层对瓷文化的不同情感体验和审美表达,这体现了策展人的良苦用心。这些艺术家尽管年龄不同、文化背景各异,但都具有难能可贵的开创精神,并且,都不约而同地对中国的瓷文化报有浓厚的兴趣,此外,从作品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来看,应该说,这些艺术家对中国的瓷文化还是有相当程度的理解的。最终完成的一百四十余件首饰艺术作品展现了各位艺术家卓然独立的艺术创作风格,这似乎是当代首饰艺术多元化创作思潮理所当然的体现,可以说,这一场瓷片首饰艺术作品展,是一次东方美学与西方美学的握手言欢、一次古典艺术与当代艺术的激情碰撞,也是一场让人难忘的古今文化穿越。而这些瓷片,泥土与彩釉浴火重生之后的结晶,代表着古老东方的美学思想和精神气质,深深地影响着西方的艺术家的创作,给他们带去了无数美妙的创作灵感,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西方首饰艺术家的创作素材宝库。由此可见,在全球化的时代背景之下,东方的文化艺术之风正在吹向西方,其影响力也变得日益强大,大有东风西渐之势。
参展的四十余位首饰艺术家均有长期从事当代首饰设计的职业经历,本文挑选十余位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来进行介绍,通过艺术家自述,以及作品分析,使大家能够对“外国人眼中的瓷文化”有所了解,也由此提供了一个从“外围”审视“自身文化”的角度,从而进一步获得文化身份的自我认同感。
美国首饰艺术家 Bruce Metcalf是一位资深的首饰从业者,在国际当代首饰艺术界具有崇高的艺术地位。他是叙事性首饰的典型代表,其作品以怪诞、幽默、象征的艺术形象著称于世。早期作品以人物为主要创作对象,创作风格大胆泼辣,具有讽刺和批判的精神,作品有情节性、仪式感。后期作品则倾向于纯粹装饰,作品的造型简洁大气、风格内敛而沉静,颇具东方艺术气质。在创作本次展览的参展作品时(图3),Bruce Metcalf首先用彩色铅笔在塑料薄片上绘制纹样,这种纹样来源于日本的传统木版绘画“Kumiko”,之后,把碎瓷片放置在绘画背景上面,随意调整碎瓷片的位置,直到作者对这些瓷片的位置感到满意为止。这些瓷片被镶嵌在方形的绘画背景前,仿佛是被镶嵌在一幅艺术珍品的框架之中,瓷片的纹样与背景的纹样相得益彰,都是传统类型的纹样,从而,两者的对比由此具有了一种历史的维度。
图3 Bruce Metcalf 《装饰形态》 胸针
材质:明清瓷片、树脂、有机玻璃、925银
荷兰首饰艺术家Peter Hoogeboom很早就被中国文化尤其是瓷文化深深地吸引,他的首饰作品中多有中国瓷器的元素和形象出现,甚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把中国瓷器作为创作的唯一主题,可见,瓷器对这位艺术家的创作的影响之深。Peter Hoogeboom已有25年的使用陶瓷材料进行首饰创作的经历,所以,当他面对一堆碎瓷片时,他立刻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能看得出这些碎瓷片来自于一件非常漂亮的古代器物,用电脑扫描了这些碎瓷片之后,他用Ai软件对它们进行调整处理,在调整的过程中,他画了很多圆圈,并用取自碎瓷片本身的颜色填满了这些圆圈,所以碎瓷片和周围的圆圈元素在材料和颜色上都会有一种关联性。在艺术家眼中,圆形是一种终极图形,具有完整和圆满的含义,所以,他在碎瓷片周围镶嵌了许多不同大小的圆形瓷片,就像婚礼上的五彩纸屑,仿佛在为这些碎瓷片庆祝。艺术家说道:“在这件瓷片首饰的创作中,碎瓷片不规则的碎裂线条和圆形瓷片的完满外形的对比十分强烈,这种对比很有当代感,同时它又保持了材料本身的质感和颜色的原真性。此外,我还考虑在每件作品中加入一些金色光泽的小圆片,它们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或者海洋中的水泡,使作品具有了一种诗意”(图4)。
图4 Peter Hoogeboom《制陶工的泳池派对系列》 胸针
材质:古瓷片、银、金、稀土
作为以色列当代首饰艺术的旗手,Vered Kaminski对来自东方的瓷文化也是青睐有加。Vered Kaminski认为,人类总是力图把正方形和圆形结合起来(图5)。而在中国,这种情况尤为多见。藏传佛教中象征着宇宙的金色曼荼罗就是一个正方外框与中心圆圈相结合的图形,这类似于西方炼金术士的那种封闭的“正方圈”的概念。这种图形代表着一种物质向精神的转换、或是神性降临到人性之中的过程,也就是心理学家荣格所说的自我个性化过程的完结。在炼金过程中,这不仅仅是一种将廉价的“铅”转变为贵重的“金”的物质转换过程,而是一种塑造“光荣的肉体”的企图,如同基督复活的肉身,或是佛教的金刚不坏之身。总之,Vered Kaminski的瓷片首饰中,充满着对东方文化的玄思。
图5 Vered Kaminski 《无题》 项饰
材质:古瓷片、银
丹麦国宝级首饰艺术家Kim Buck驰骋国际首饰艺术界多年,具有相当丰富的首饰艺术创作经验。最近几年,Kim Buck活跃于中国的首饰设计教育界,为中国的高校首饰设计教育做出了贡献。在这两件名为《框架》的胸针作品中(图6),作者用铂金和黄金营造了两个框架,分别把青花瓷片和黄地绿云纹瓷片镶嵌起来,造型简洁、寓意深刻,具有强烈的北欧造型艺术风格。
图6 Kim Buck 《框架》 胸针
材质:古瓷片、铂金、黄金
出生于日本、生活于德国的玛里石川(Mari Ishikawa)也参加了这次展览,这位来自东方的首饰艺术家如今已经在西方功成名就。玛里石川这套参展作品名为《蓝龙—影》(图7),因为,这些青花龙纹瓷片让她想起了日本一个古老的传说:龙住在瀑布里,它们与雨密切相关。如果你往瀑布里观望,也许能看到它们的影子,幸运的话,你还能捡到一些龙的鳞片。每当春天来临,蓝色的龙就会飞向天空,或许它们就躲在云后,偷偷地看着你呢。
图7 玛里石川 《蓝龙—影》 项链
材质:古瓷片、银、丝绸
以色列学院派首饰艺术家Deganit Stern Schocken在自己的作品中(图8),把粉彩瓷片与时针结合起来,意图表现旧瓷片的历史感和时间感。她的这两件吊坠作品表明了一种无所顾忌的混搭的可能性,具有强烈的脂粉气和女性意味。她把本应被丢弃的破碎之物置入了一种全新的语境中,在这个新的语境里,碎瓷片既可以被看作为一个容器的基座,又可以变为一件与身体亲密接触的首饰。作者似乎通过这样的首饰来询问自己:“什么是美?什么是价值?”。时针成为作品的一部分,它们带来了运动,也带来了对时间的思考。
图8 Deganit Stern Schocken 《无题》 项饰
材质:古瓷片、银、铜、塑料
挪威首饰艺术家Felieke van der Leest以创作动物形象的首饰著称于世,她总是采用编织的手法来设计制作首饰,结合动物模型、金属结构、树脂部件等等,创作了大量具有童趣的、幽默气质的首饰。这件参展作品《鹦鹉和黑脚柠檬鸟》(图9)十分巧妙地把瓷片设计成鹦鹉的嘴,结合黑色的鸟爪子,制成了一件项链,这是一件活泼可爱的首饰作品。
图9 Felieke van der Leest《鹦鹉和黑脚柠檬鸟》 项饰
材质:古瓷片、银、织物、塑料动物、玻璃珠
此外,还有一部分首饰艺术家的作品同样值得玩味,比如,Yasmin Vinograd(以色列)的项饰《春》(见题图)、Nirit Dekel(以色列)的项饰《保存记忆》(图10)、Junghoo Kim(韩国)的《女孩系列》胸针(图11)等等,这些成长于西方文化背景下的艺术家都在自己的作品中表达了对东方瓷文化的独特理解。
图10 Nirit Dekel 《保存记忆》 项饰
材质:古瓷片、玻璃、银
图11 Junghoo Kim 《女孩系列》 胸针
材质:古瓷片、桑皮纸、珍珠、10K金、银
自古以来,文化的传播与交流一直未有停歇,而从目前的趋势来看,随着中国的国力日盛,其文化传播的力度也就越大、传播的面积也就越广。无疑,中国的影响力正在日益扩大,在当代首饰艺术领域,情况也是如此,越来越多的中国首饰艺术家走出国门,把文化的种子散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东风西渐的文化传播大戏只会愈演愈烈。
撰文/胡俊 编辑/Ash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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