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音乐祭②九连真人:客家少年出山记

九连真人

凤凰网娱乐讯(采写/C尘) 在这个属于乐队的夏天,九连真人登场之前,没人认得他们是谁。靠名字博噱头的乐队多了去了,大家都见怪不怪。

节目里,他们站在台上穿着普通的衣服,用客家话唱了那首《莫欺少年穷》。

歌里客家少年阿民想要离开家乡外出打拼,父母却想他留在家乡,两代人你来我往,嘴上互不相让:“我阿民一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如今眼高手低,奔波不安稳”“别说老爸不看好你,自己没能力不要怨天尤人,听说你想出去也没有任何计划,说你呢你还给我嬉皮笑脸”……最日常不过的对话,被两个主唱演绎得戏剧张力十足,摇滚乐、戏曲、民歌揉在一起,这股子血性和生猛好似在喊山,一句一句像扔向观众的刀子。

随后网上炸了锅。高晓松、老狼、黄景瑜、Papi等明星名流纷纷转发推荐。在微博上搜索“九连真人”,第一个关联词就是“炸裂”。听众说他们“原始、血性”,媒体又给他们贴上了“客家摇滚、小镇青年”的标签,乐评人开始说他们是“XXX版的XXX”(当然这个是最招人烦的)。

接受凤凰网娱乐的采访时,乐队三个人还在家乡上班,网络上的喧嚣像另一个世界的事。对于突然而至的名气,他们挺高兴的——但并没打算把学校的工作辞了。

九连真人

初出茅庐:摇滚老炮儿来站台

九连真人第一次被圈内注意到是因为2018年的“虾米×滚石原创乐队大赛”。乐队现在的经纪人宋佳(宋昕薪)当时在做这个项目。她是摇滚圈著名推手黄燎原的接班人。比赛时,宋佳是第一个看到报名表的人。名单上都是名字稀奇古怪的乐队,看到“九连真人”时她并没太在意,“以为他们是从山上下来的还是干嘛的。”

听到乐队的歌,宋佳又觉得有点意思。很难想象在2018年还会有乐队用卡带录制参赛作品。九连真人寄来的小样特别“糙”,直到现在回忆起来,宋佳还觉得好笑又好气:“你知道么,就一点儿都不显好。”好在粗糙的音质没掩盖掉才华,海选后乐队得到了进入初赛的机会。他们知道自己的demo音质“不咋地”,接到初赛电话时还以为是诈骗,给挂了。工作人员又打了一个,这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第一次在现场看到乐队的表演,宋佳浑身鸡皮疙瘩。比赛的最后,九连真人拿到了冠军。

之后黄燎原和宋佳一起为九连举行了一场小型音乐分享会,眼镜蛇乐队的肖楠、面孔乐队的陈辉、马条等音乐人都前去支持。已经决意退休的黄燎原为他们连发三天朋友圈,称这是其摇滚生涯最后一次参与新乐队的制作和推广。年轻的九连让他想到了杨德昌、侯孝贤刚开始拍电影时的那个劲儿,带着一股山里来的原始的味道。他动情地写到:九连真人虽然以客家话行世,但其作风激越,乐风明亮,大开大阖,光明疏朗,居山中而瞰天下,歌曲以不正之风抚触灵魂。

好是突然,又似必然,九连真人就这么生猛地杀进了音乐圈。

双重生活:一半是老师,一半是乐手

那次比赛,在阿麦来看是一次对安稳生活的反叛。他是乐队的主唱和小号手、键盘手,大学时学习音乐,现在在镇上的学校当音乐老师。阿麦家里的态度一直很保守,乐队可以玩,但不能影响工作。“因为我是学音乐的,心中还是有一种执念,其实也不甘于这种稳定的生活。”他说。节目播出后,阿麦的朋友圈炸了锅,以前大学一起学音乐的朋友都来鼓励他,“他们都说我这种状态让他们得到了共鸣,说我做到了。”

九连真人成立于2018年5月4日,五四青年节。主唱/吉他阿龙和阿麦一样是90后,从小听着哥哥叔叔用家庭VCD唱Beyond长大。两人在同一个初中学习,但不太熟,碰面点个头的程度。跟贝斯手万里认识则是大学的事了。万里比他俩大上一轮还多,一直致力于音乐推广工作,用阿龙的话说,万里是“连平音乐教父”。大学时一到暑假,阿麦和阿龙就会腻在万里的琴行,一起聊聊音乐吹吹牛。三个人能走到一起玩乐队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找不到别人了。“这个地方你再找多一个乐手都很难了,给你就不错,还在那里挑三拣四,没得挑。”

九连真人

在闭塞的家乡玩乐队,比起酷,更多是难堪。父老乡亲觉得他们老大不小了还在干孩子干的事。直到《乐队的夏天》开播后,九连真人成为节目黑马,蝴蝶高晓松、黄景瑜、陈赫这些主流明星的推荐,大家才发现,连平出名人了。“本地的一些父老乡亲转的比较厉害。大多数都是好的,是认可。”乐队说,“他们会理解,不理解的肯定也有。理解的就是能够走出来一些所谓的地区的一个代表,起码有人在做一个方言文化的传承。反对的可能就是说听不懂,觉得接受不来,像是咦哇鬼叫。”

类似“听不懂”的评价,阿麦听了太多,他能理解。大家都爱听流行歌,对榜单外的音乐知之甚少。再一个原因,虽然同属客家地区,但每个村每个镇的口音却各有不同。九连真人的作品经常把好几个地方的口音都加进来,上一句是这个地方,下一句是那个地方,哪怕本地人也会觉得歌词不知所云。

用方言创作,除了因为乐队喜欢客家摇滚领军人物林生祥和交工乐队,还因为阿龙之前特别钟情川渝的方言说唱,比如Gosh和CDC说唱会馆。阿龙觉得他们唱方言不违和,力量感也不比普通话差,而且更有美感。即便是现在,他也时不时会玩一下说唱,算是自娱自乐的小爱好。摇滚乐和说唱,摇滚乐和戏曲,就像他们摇滚乐手之外美术老师、音乐老师的身份一样,乍看矛盾割裂,仔细一想又没什么不合理。这一代年轻人,不太会为自己设限。

记录时代:小镇青年、留守儿童也是摇滚

九连真人的家乡在广东省河源市连平县。县上有一个镇叫“九连”,坐落在九连山下,地方山清水秀,人烟稀少,三个人从小就十分向往,但苦于交通不便到现在也没有去过。至于“真人”,实际上是真人真事的“真人”,跟道观一点关系没有。

如果强行把音乐分为“土”和“洋”的话,九连真人算是“土”这一卦的。他们立足于家乡本土,把自己的风格叫“乡伦”——跟“英伦摇滚”对应。几个人常听的都是林俊杰、五月天、苏打绿,九连的音乐里找不出一点儿影子。

九连真人

摇滚乐和摇滚乐队似乎逐渐成了大城市里、音乐节上的时髦玩意儿,但九连真人却钟情摇滚乐最初的社会属性。他们喜爱的主题是小镇青年、离乡打拼、留守儿童……这些都来自成员的切身体验。阿麦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从七八岁开始一直在外公外婆身边,跟父母相处的时间特别少。“除开我自己不说,我现在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对乡下的学校来说,一个班里有40个同学,有20多个都是留守儿童。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情况,这会让我感同身受。”毕业后阿麦在大城市呆了一年时间,因为习惯了家乡生活,以及对两位老人的惦念,阿麦选择了回乡当老师。“就那种,大城市里做不动了,就跑回来。大家都有类似的情况。”阿龙补充到。阿龙在学校任职美术老师,曾是一名设计师,也体验过大城市格子间里的压抑。两个年轻人对这番自虐式的自我剖析并没感到不适。

三个人喜欢林生祥的客家气质和纪实的质感,阿龙说自己从大城市回连平时,坐在大巴车上边听《风神125》边流泪,“我觉得他写的音乐是不会被时代淘汰的。我跟里哥那会儿在车里面聊天,有时候排练完了我说,以后咱们写的歌也必须是那种过了五年十年或者二十年,唱起来不会有违和感的。起码唱起来确确实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一些案例,或者说一些情感。”

“所以你们有记录时代的野心吗?”

“我们只记录我们的状态。”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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