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是我国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诸多文学作品中多有体现,尤其像《金瓶梅》《红楼梦》这样的世情小说,都曾多次写到端午节,我们今天说说《金瓶梅》中的几次端午节。
金瓶梅中,前后四次写到端午节,看似没有关联,但如果放在一起分析,却亦能得出一段炎凉世态、人情冷暖的故事。这几次端午节,细思都跟西门庆有关,且关联着金瓶梅中最重要的三位女性。
一、西门庆的恶霸面目
西门庆家住清河县,为地方一霸,原文说他“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专一在外面眠花卧柳,惹草招风,学得些好拳棒。”
笑笑生笔下的西门庆,与曹雪芹笔下的薛蟠,出场时很有几分相似,最相似的地方莫过于,只要是他们看上的女子,那势必要想尽办法得手的。
薛蟠能为了香菱打死冯渊,西门庆也一样为了潘金莲毒死了武大,香菱后来成了薛蟠的妾,潘金莲也成了西门庆的第五房妾。
原文第六回,武大死后不久,恰近端阳佳节,西门庆又去了潘金莲那里,且让王婆去置办酒菜,两人很是美美地过了一个端午。王婆买菜遇雨,与红楼梦里宝玉看龄官画蔷遇雨神似,都在端午期间。
西门庆不仅让潘金莲弹唱了一段,还脱下潘金莲的一只绣花鞋,放一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这种“雅兴”真不是一般人想得出消受得了的,且我们知道潘金莲是三寸金莲,所以张竹坡批曰:何福能消?
有美人在侧,既能弹唱,又能小鸟依人说出各种贴心话,这可以说是西门庆人生得意之时。好事成双,西门庆的得意之事,远不止这一件。
第十六回,也是端阳佳节,这一次置办酒席请西门庆的,换成了李瓶儿。
原文说:一日,五月蕤宾时节,正是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李瓶儿治了一席酒,请过西门庆来,一则解粽,二则商议过门之事。
这里提到的“蕤宾时节”即五月节,即在端午期间,巧合的是,上次西门庆与潘金莲端午相约,是在武大死后,这次西门庆与李瓶儿相约,则是在花子虚死后,可见西门庆就是个专门霸人妻女的恶霸。
李瓶儿在花子虚死后,不得不考虑自己终身大事,于是她看准了西门庆,这次端午请他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定下过门的日子。
文似看山不喜平,不得不佩服笑笑生的笔法,简直太狡猾,总在关键时刻“出事故”,西门庆在娶潘金莲之前,偏偏先娶了孟玉楼,而在答应娶李瓶儿之后,偏偏家里出了事,李瓶儿又改嫁蒋竹山之后,才进了西门府。
笑笑生利用两次端午,分写西门庆与潘金莲和李瓶儿之事,不仅写出了金瓶二人在进入西门家之前的真实一面,亦写出了西门庆作为地方一霸,只贪图美色享乐的丑陋嘴脸。
二、西门庆人生得意时
如果西门庆只是恶霸也就罢了,偏偏他后来又做了官,不仅做了官,李瓶儿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官哥儿。
五十一回,潘金莲在吴月娘跟前说李瓶儿坏话,因为前晚她看到西门庆去了李瓶儿屋里,心中不免恼怒。其实潘金莲最恼的还是李瓶儿为西门庆生了儿子,所以后来曾多次惊官哥儿,最终官哥儿也死在了她手里。
话说西门大姐得知后及时告知了李瓶儿,当时的李瓶儿正在屋子里忙活。原文说:李瓶儿正在屋里与孩子做端午戴的绒线符牌,及各色纱小粽子并解毒艾虎儿。
这个画面即便现在想起来,也是充满温馨的,一个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地长大,为他做了各种能够避邪的物件。不能不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女人,李瓶儿虽然犯了戒,但作为母亲,她却对儿子充满怜爱。
像西门庆这样妻妾成群的大家庭中,李瓶儿生子后,西门庆明显去她屋里的次数多了,就难免使人怀恨在心,除了露在明面上的潘金莲,吴月娘、孟玉楼等人心中自然也不会多快活。
但不管李瓶儿怎么去做符牌,怎么去做解毒艾虎,最终都没能保住自己的儿子。这一点像极了红楼梦里的贾琏与尤二姐,因为尤二姐、李瓶儿的善良软弱,贾琏、西门庆的大意疏忽,最终都没保住自己的孩子,遭了他人暗算。
当然,这是后话,这时的官哥儿,对于李瓶儿来说,正是她母凭子贵之时,也是西门庆生子加官,大肆敛财,人生最得意之时。
对西门庆来说,也许端午节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不仅让他享尽了齐人之福,也让他从一个地方恶霸,摇身一变成为五品的副千户,真是绝好的讽刺。
三、西门庆死后万事空
西门庆虽是金瓶梅主角,但笑笑生并没有给他光环加持,一百回的金瓶梅,西门庆的生命停止在了七十九回,他死前交代后事曾对潘金莲说“我的冤家,我死后你姐妹们好好守着我的灵,休要失散了。”
话虽如此,但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金瓶梅中,西门庆死后,整个西门家就四分五散了,偷盗的偷盗,偷人的偷人,打秋风的打秋风,看笑话的看笑话,让我们切身感受到了人走茶凉的世间百态。
九十七回里,西门庆死后,笑笑生又写到一次端午节,这次端午节的主角,不再是西门庆,也不再是李瓶儿、潘金莲,而是庞春梅。
原文说:正值五月端午佳节,春梅在西书院亭上置了一桌酒席,和孙二娘、陈敬济吃雄黄酒,解粽欢娱。丫鬟侍妾都两边侍奉。春梅令海棠、月桂两个侍妾在席前弹唱。
我们知道,春梅最初是吴月娘的丫鬟,潘金莲进门后,她就到金莲身边服侍,她的身份与红楼梦里的平儿一样,属于通房丫鬟,地位本就比一般丫鬟高。
西门庆死后不久,春梅被吴月娘卖掉,没想到却被周守备看上,成了她的爱妾,一步登天。也应验了之前吴神仙所说的“得贵夫而生子”“有珠冠之分”,而奇妙的是这个吴神仙当年也正是周守备送到西门府上的。
西门庆哪里会想到,他死后,他曾经最宠爱的丫鬟与他的女婿凑到了一处。此时的西门庆已死、李瓶儿已死、潘金莲已死,春梅这个看似最不起眼的丫鬟,被吴月娘扫地出门的丫鬟,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当然,金瓶梅一书,没有最终的赢家。
细读我们还会发现,金瓶梅一书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物,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被笑笑生非常巧妙地安排在了四个端午节里,这几个端午节,多写男女之情事,看似是欢娱,却最终都命丧于此,不能不令人警醒。
作者:夕四少,为你讲述不一样的名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