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作为纽约最知名餐厅之一的“ParkAvenu”推出了一道秋季新品菜——“战利品(Spolis)”,这道菜由艺术家迈克尔·拉科维茨(Michael Rakowitz)特别设计,他将由红枣糖浆和芝麻酱做成的伊拉克甜品与美国鹿肉搭配,两者的结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盘子里优雅地解决了一场外交僵局。然而,菜肴美味但吃起来并不一定顺心:用来盛放这些美味的盘子来自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的个人收藏,其中一些是拉科维茨在易趣上从美国士兵和伊拉克难民那里购买的“战利品”。鲜明的反差、挑衅的意味,这位有点“刚”的艺术家正在用他特有的艺术形式表达着自己对社会和战争的思考。
Michael Rakowitz,(portrait) with The 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 (Northwest palace of Nimrud, Room N),2018, Photo John Nguyen/PA Wire,Courtesy Whitechapel Gallery
迈克尔·拉科维茨(Michael Rakowitz),1973年出生于美国。拉科维茨作为一个犹太裔伊拉克人家庭的孙辈,他的爷爷奶奶于1946年逃往美国。因此,拉科维茨的作品常以探索自己的祖籍国为主题,从《敌人的厨房(Enemy Kitchen)》(2003年至今)里拉科维茨充满激情地讲述了芝加哥地区战争退伍军人和伊拉克移民之间通过“敌人的厨房”建立的联系,试图在伊拉克创造一个通过烹饪以及人们之间的谈话来获得感官体验的平台。
Michael Rakowitz, Enemy Kitchen, 2003–ongoing, documentation from 2012.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Rhona Hoffman Gallery, Chicago
拉科维茨从小就渴望通过搜集各种小物件来从中获得信息。在狂热的棒球迷父亲的影响下,拉科维茨小时候收集了大量的棒球卡和纪念品。当年得知约翰·列侬被杀时,他便开始收集甲壳虫乐队的专辑,包括像披头士乐队在1970年发布的《Let It Be》。在这支乐队开始分崩离析之时,他又开始沉迷于在那些录音带中寻找乐队分离的迹象。而“收集癖”的特殊爱好,促使了拉科维茨在2010年被邀请在耶路撒冷开展一个名为《分手(The Breakup)》的项目,他决定利用披头士乐队的解散间接叙述这座城市的历史:启蒙运动是如何被瓦解并分裂成四个独立部分的。在拉科维茨的每一件作品中可以看到,历史片段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对象,而是一种充满神秘感的信息形式,以不同寻常的方式模糊了历史。
Michael Rakowitz,The Breakup,2010-ongoing,Installation view,Photo John Nguyen/PA Wire,Courtesy Whitechapel Gallery
拉科维茨的作品从构思到结论,都充满了不确定性。1946年,拉科维茨的祖父与家人一起在伊拉克被流放。像许多伊拉克犹太人一样,他们被迫留下了近半个世纪的遗产。2004年至今,拉科维茨为了重振祖父的进出口生意,他尝试了一个名为《回归(RETURN)》的项目,他从伊拉克运来大量的伊拉克椰枣,由卡车运往边境,然而途中遇到了许多官僚主义的障碍,导致拉科维茨最终不得不决定通过快递公司DHL从叙利亚空运一小批货物。结果却导致了长达三周的延误,这些枣子在运输途中腐烂了,再也没有到达它们最终的目的地——布鲁克林。这段艰难却极具意义的旅程体现了拉科维茨在其职业生涯中一直在思考的一系列理念:战争暴力的破坏或抹去了文化认同,以及复杂、模糊的文化起源和大规模的人类悲剧。
RETURN, 2006, Brooklyn, Davisons & Co.,by the artist's grandfather.© 2019 ArtAsiaPacific
46岁的拉科维茨在过去的17年里建立了国际艺术界的声誉,他的作品融合了他作为具有伊拉克犹太血统的美国人背景,具有社会和政治观察的行动主义特色,并与流行文化搭构奇怪荒谬的联系。 坐落于英国伦敦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之上的英国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可以说是西方传统艺术的朝圣之地。广场上的纪念碑和雕塑更是其独特的历史遗产,其中矗立在广场东北角的“第四基座” (Fourth Plinth),在空置150年后由英国皇家学会于1998年发起委派艺术项目,自此以后这座基座上不断呈现着新的公共艺术作品。而在2018年,“第四基座”上摆上了迈克尔·拉科维茨(Michael Rakowitz)的作品《看不见的敌人不应该存在(The 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这是一座石雕像的复制品,名为“拉玛苏”(lamassu)。
Michael Rakowitz,The,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2018,Fourth plinth,Middle Eastern Packaging and Newspaper
2015年,ISIS武装分子进行了大规模的破坏活动,他们甚至钻进了公元前700年的雕塑中并拍下了这一过程。这场破坏活动还包括焚烧书籍、洗劫摩苏尔博物馆和其他机构,以及伊拉克最珍贵的古代文物。这件摆放在“第四基座”的作品,拉科维茨使用了1万多个伊拉克枣糖浆空罐,以复制品的形式重新向大众展示了它的幽魂,作品明亮的颜色在伦敦阴沉的天气中闪闪发光,并与丢失的原石形成鲜明的对比。
Michael Rakowitz, The 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 2017, maquette proposal for fourth plinth commission.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Rhona Hoffman Gallery, Chicago; photograph: James O. Jenkins
拉科维茨的作品既涉及遥远的过去,也涉及因地区和全球冲突而造成的,主要表现在美国2003年入侵并占领伊拉克造成的一系列现象。他运用了多种多样的媒体,从视频、雕塑到社交媒体,探索殖民、战争和散居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以及更广泛的历史潮汐,照亮了当今社会个人和集体叙事交织在一起的丰富而痛苦的空间。
Michael Rakowitz, The invisible enemy should not exist (Northwest palace of Nimrud, Room N), 2018 (detail), 13 Reliefs: Middle Eastern packaging and newspapers, glue, cardboard, wood, dims variabl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paraSITE》(1998年至今)被视为拉科维茨社会实践的作品。这个项目的灵感来自巴勒斯坦难民用来重建被以色列人推倒的房屋的碎石,以及拉科维茨在约旦居住期间对贝都因人每晚根据沙漠的风向改变帐篷形状的观察。
拉科维茨曾经有一次回到美国,看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睡在某个建筑物的通风口下,用暖气系统取暖。这个现象引发了他的深思,因此,他在纽约和波士顿为无家可归的人设计了定制的充气庇护所,可以连接到那些通风口,利用风力为流浪者提供了一个温暖的住所。直到现在,拉科维茨仍然会在每年冬天做“paraSITE”项目,在某种程度上,它与更广泛的社会问题产生了共鸣。
Michael Rakowitz, Bill S.'s Shelter with Twelve Windows, 1998, from the "paraSITE" series, mixed-media installation, dimensions variable. Courtesy: the artist
最近拉科维茨拒绝参加2019年惠特尼双年展的举动又一次引发讨论。惠特尼双年展被认为是美国最负盛名的当代艺术展览之一,对许多新兴艺术家或被忽视的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来说都是一个福音,通常会为参展艺术家带来轰动效应。而惠特尼博物馆的董事副主席沃伦·B·坎德斯(Warren B. Kanders)的公司——“Safariland”却在制造催泪弹和其他军用产品,用来对付美墨边境寻求庇护的难民。这与拉科维茨一直以来的反战理念严重相悖,他称坎德斯的公司为“有毒的慈善事业”,并以拒绝参展的行为表达了他的严正态度。
Michael Rakowitz's installation, The Lord, The Homeland, The Leader (Strike the Empire Back series) at the Tate Modern, London 2010.
“人们转身离去,但我不得不看”,出自于披头士《Let It Be》里的一句歌词,像极了拉科维茨的艺术观念,这位有点“刚”的卷发大叔还在用艺术坚守着那些需要重建的历史和正处于苦难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