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卡尔松 | 欣赏自然的自然环境模式

《自然与景观》 作者:艾伦·卡尔松 出版社: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作者 艾伦·卡尔松(加拿大阿尔伯达大

《自然与景观》

作者:艾伦·卡尔松
出版社: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作者 艾伦·卡尔松(加拿大阿尔伯达大学哲学教授,美国密歇根州大学哲学博士

翻译 陈李波

虽然在人类沙文主义美学和参与美学中自身存在问题,但两者却都在各自的角度上强调了自然维度和环境维度,从而指向了某种对于自然而言适当的的欣赏模式。地理学家段义孚以一个例证将这一模式描述如下:

成年人必须学会在欣赏环境时,像孩童那般那样疏忽大意、易受波动。为了能够感受在河溪旁干草上,大踏步走的那份自由以及全身心体验的愉悦,他需要匆匆披上旧衣:太阳的温暖被微风所缓和,干草和马粪的气息,地面的温暖,坚硬而有柔软的轮廓;前进途中,一只蚂蚁搔痒着小腿;将树叶移动遮掩着它的脸颊;在卵石和漂砾中流动的潺潺水声,以及蝉鸣和远处的交通喧杂声。这些环境可以颠覆一切的关于美学中的悦耳之音及形式规则的理论,尽管杂乱替代着秩序,但整体上仍令人愉悦不已。

段义孚关于欣赏什么的阐述与参与美学的回答相吻合,即“什么都行”。显然这一答案并不能令我们满意。因为我们不能对任何事物都进行欣赏;在我们对于自然的审美欣赏上,同艺术一样必须有所限制、有所侧重。如果没有这样的限制和侧重,我们对于自然环境的体验将只是没有任何意义和重要性的“生理感知的复合”。它将成为一个亨利·詹姆士式(Jamesian)的“混沌一团”——“秩序将被含混所取代。”而且与段义孚和参与美学相对,我怀疑并非所有环境都令人愉悦,也并非所有环境都具有美学意义。这样的体验偏离艺术的审美欣赏太远,只是一味迎合“美学”甚至“欣赏”这类的华丽标签。再以艺术为例,在艺术作品中,美学意义上的边界和焦点取决于所讨论的艺术类型,例如画框和色彩对于一幅绘画具有意义。进而我认为,我们之所以知晓这些(艺术)知识,是因为我们创作了这些艺术作品。但是我们又会遭遇到人类沙文主义所强调的观点:自然环境是自然的,它并非一件艺术作;同样的,它没有在创作品中才有的美学意义的边界和焦点,也没有在创作品中我们才所具备的知识。那么是否在自然欣赏中,对于欣赏什么与如何欣赏这些问题我们就应存而不答呢?自然就必须保持无定形性与混杂,并最终排除在审美欣赏之外吗?

自然是自然的,它并非我们的创作品,但这一事实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将知识剔除在外。自然物体,我们依然能够探究它们,尽管我们并没有参与到它们的创作之中。因此尽管我们没有创作自然,但我们仍对它了解颇多。我认为,这些本质上就是常识/科学知识的这些知识,似乎在自然环境欣赏中是唯一有前途的候选者,如同艺术欣赏中与艺术类型、艺术传统相关的知识一样。考虑段义孚所描述的例子,我们是在体验着一个“复合的感觉”,但如上所述,如果我们的状态是审美体验而非仅处于自然状态的生硬体验,那么这种复合就不再是一种“混沌一团”,而应是杜威所提及的圆满经验:一个人在知识和智力背景下将处于自然状态的、粗糙的经验转化成确定、和谐而又有意义的经验。(注:experience在杜威处更多的指经验)举例来说,我们必须认识到干草和马粪的气息中所存在的可能区分;我们必须感觉到那只蚂蚁至少像昆虫那般搔痒,而非抽搐。这些认知与区分产生了美学意义的焦点,成为就某个特定自然而言合适的审美焦点。同样地,我们对环境所知晓的知识将产生对于体验而言适当的边界与限制。比如我们对环境进行审美欣赏时,蝉鸣可当成环境的一部分来欣赏,而远处交通嘈杂声将会排除,如同我们在音乐厅中忽视咳嗽一样。

进而,关于自然环境的常识与科学知识不仅与欣赏什么这一问题相关,同样也与如何欣赏相关。段义孚的例子可以作为欣赏自然的一种模式,就环境而言,它是一种更为普遍的“观的行为”。然而,既然是自然环境,就与艺术品一样,在类型上存在着不同,从而不同的自然环境便需要有不同的“观的行为”;与欣赏什么这一问题相同,我们所知晓的环境知识告诉我们如何欣赏,告诉我们哪些才是对欣赏环境而言适当的“观的行为”。兹夫告诉我们寻求佛罗伦萨画派的轮廓以及勃纳尔的色彩,对丁托列托的作品要综览,对波许的则要浏览。同样的,我们必须对一处草原进行综览,寻找这种地形的精美轮廓,感受吹过开阔平地的清风与花草混杂的气息。但是这种“观的行为”在森林环境中则没有地位。这里我们必须审视乃至细查,审视森林的色彩,聆听鸟儿的鸣叫与感受云杉和松树的气息。同样地,段义孚对自然环境体验的描述,除了在整体上可作为环境的“观的行为”的一种模式,同时也吻合于某一特定环境类型——这一环境可诗意地描述为田园环境。在适当的自然审美欣赏中,与艺术一样,如同兹夫所说,分类是其欣赏之本质。

因此就自然环境的审美欣赏而言,关于欣赏什么与如何欣赏这些问题可以与艺术进行相类似地回答。所不同的是,在自然环境中相关的知识是探究环境的常识 / 科学知识,这些知识为我们提供美学意义的合适焦点与环境的合适边界,以及相对应的“观的行为”。如果对艺术进行审美欣赏,我们必须具有艺术传统和艺术风格这些相关知识,而对自然进行审美欣赏时,则必须知晓不同自然环境类型的性质、体系和构成要素这些相关知识。如同艺术批评家和艺术史学家使得我们能够审美欣赏艺术,博物学者和生态学者以及自然史学家也能够使得我们审美欣赏自然。因此,自然科学和环境科学是自然审美欣赏的关键所在。

将自然和环境科学视作自然审美欣赏关键所在的这一观点可称之为“自然环境模式”(Natural Environmental Model)。如同人类沙文主义美学以及参与美学,这种模式在重点放在以下事实上:自然环境既是自然的也是环境的,与对象模式和景观模式不同,它并没有将自然物体同化成艺术对象或将自然环境同化成风景。但是,与人类沙文主义美学和参与美学不同的是,自然环境模式并不拒绝将传统艺术审美欣赏的整体结构应用在自然世界之上。事实上,它将这种结构几乎直接地应用在自然世界之上,除了按照自然环境的性质稍作调整。以此方式,它不仅避免将自然欣赏武断地视作非美学的,而且尽力促使对自然进行如其所是,如其所具有的属性所是的审美欣赏。我们因而避免“要么将很少的注意在自然物体上,要么放在错误的方式上”,也避免着“当然看——理所当然,徒然的看——那些只有在艺术中才有的以及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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