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考古学家鉴定,永康镇境内发掘出土最早的古墓为汉代墓葬。定远县博物馆汉画像石展览厅展出的86块汉画像石,大多刻画的是车骑、参拜、宴饮、娱乐场景,也有龙、凤等珍禽异兽,还有西王母等神话故事,反映汉代民众与官吏的生活与风俗情况,也代表当时绘画与雕刻艺术水平。这些汉画像石都是从永康镇出土的汉墓中发掘、征集而来的。定远县汉画像石的发现,也打破了我国史学界“淮河以南无汉画像石”的定论,具有突破性的研究意义。
一、86块汉画像石出土古阴陵城周围
靠山集街北村汉墓,位于永康镇靠山集街北村东边的王山南麓,距离古城集(即古阴陵城)东北十里左右,当地人称“石棺材”,在街北四队农田境内。该墓所倚之山,人称“王山”,此山名可能与墓主人有关,或是王姓富人,或是地位很高的贵族王爷。因墓顶上的石板平着耕地,影响种植田间作物,四队社员于1976年秋季挖掘。当年四队队长、发掘负责人赵增年说,整座墓室约4米对方,有半间房子大小,挖掘时发现墓室已倒塌,室内填满了泥土。整座墓室全部用大石条与石板砌成,石条最长的约有8尺,宽约2尺,厚约1尺。石条一面刻有车马图案,是汉画像石。石板为方形,有大桌面大小,约1米对方。长石条每块重约一吨,石条、石板共计近20块。当时,只发掘出一把宝剑,一面护心镜。宝剑全部生锈,长约80公分,剑、镜都已损坏。墓室主人可能是武官身份。墓室石料都来自于王山,现仍有当年的采石坑,石坑的石壁上仍留有开凿的痕迹。墓石挖出后,被生产队全部拉回来,长的搭小桥,短的用于生产队修建蓄粪坑,少数用在建烤烟炕房的墙基中。后来,有的汉画像石被县文化部门征收,大粪坑如今已被村民填埋建房,那些汉画像石也埋在其中。
靠山集歪岗汉墓,位于永康镇靠山集西侧黄圩村西边的歪岗地点,在黄圩村三队农田里,距离古城集西北五里左右。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被生产队老牛队耕田时发现。因古墓影响耕地,生产队就把它挖掘开。此墓挖掘时,整座墓室完好,墓室高约6尺,墓门为二扇石板,是雕有龙形花纹的汉画像石,门头石长约8尺,宽约2尺。墓室内有碎骨、护心镜、陶罐、盆、碗、盘、铜钱等陪葬品,挖掘时就都被砸坏了。共挖出大石条6块左右,有少量的红片石和带花纹的砖头。该墓室没有被挖掘完,后又被填平。墓中的汉画像石被生产队拉回来,有的凿成了驴槽,有的被砸烂,剩下的汉画像石大多数被县文化部门征收。据当地村民讲,耕地里不只一座墓,可能是一批汉墓群。
龙王庙汉墓,位于永康镇靠山集西南三里古城村邵家庄,在庄南的龙王庙遗址处,在古阴陵城遗址东北三里左右,西边为“霸王湾”,东面为古城坝上游河流,紧靠河沿。因古墓在河沿边被雨水长期冲刷,露出墓石而被发现。挖掘此墓时间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墓石规格都在一丈对方,均有汉画像石。墓石被拉回,有的用作搭桥,有的砌入生产队炕房、仓库的墙基,部分汉画像石被县文化部门征收。
李巷村汉墓,位于永康镇陈圩村李巷生产队境内,在古阴陵城南边八里左右。该墓被生产队群众挖掘,墓室里出土的汉画像石大多数也被县文化部门征收。
农科村汉墓,位于古阴陵城南二十里的永康镇街北,该墓发掘出土了一批珍贵的汉画像石。
二、古阴陵城存在汉画像石的缘由
据历史记载,“阴陵”,早在二千五百多年前的春秋楚恭王时期,已是有名的战略城邑;秦置阴陵县,属于九江郡;汉初,项羽在此迷失道;高帝六年(前201年)时,还把骑将傅宽封为阴陵侯。《史记》文本误作“阳陵侯”,因功臣傅宽封侯时西汉尚无“阳陵”地名。唐司马贞《索隐》云:“《楚汉春秋》作阴陵。”北宋《太平寰宇记》记载:“(阴陵),莽改曰阳陵。又郡国志云:阴陵在莫耶山南。”明代《中都志》记载:“定远志云:阴陵,莽改曰阳陵。”阴陵侯国都阴陵城,在安徽省定远县西北六十里。阴陵侯国传四世:景侯傅宽-顷侯傅精-恭侯傅则-侯傅偃。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因阴陵侯傅偃参与西距50千米外所奉寿春邑淮南国王刘安谋反,事败受牵连,世袭的阴陵侯国被除。王莽篡政后,改九江郡为延平郡,改定远阴陵为阴陆,改曲阳为延平亭,置入阴陵县,改东城为武城。东汉建武元年(公元25年),改延平郡复为九江郡,属扬州(初治历阳,今和县历阳镇,后改治寿春),九江郡移治阴陵,即在今定远县永康镇古城村。
东汉光武帝刘秀之子刘延不断违法,由淮阳王迁徙为阜陵王后,又被降为阜陵侯,还被官吏监管。孝章帝刘炟于章和元年(87年)八月巡行九江郡,在扬州治寿春接见其叔叔、阜陵侯刘延。之后复封阜陵侯刘延为阜陵王;又以阜陵多水潮湿,赐迁阜陵王国都至“寿春邑”,食邑由原来的一个阜陵县,增加到五个县。阜陵王国复置于章和元年,而《后汉书·郡国志》所载东汉郡国为顺帝永和五年(140年)簿籍,其时阜陵王国存在,不知何故未作记载,以致于当代著名历史学家谭其骧编著《中国历史地图集》时,在“东汉时期图组编例”中说:“章帝章和元年置阜陵国,永和时见在,而《续汉书》竟不载。”在“扬州刺史部”图幅中,他只把阜陵县标在九江郡范围内,县治位于今全椒县东南。而阜陵王国所领5县中,除原有的阜陵县和新迁都的寿春县外,其余3县未作明确记载,当在九江郡所辖的十四城中,阴陵城附近。
后阜陵王国都又建置在何处?研究表明,后来,阜陵王国都又迁移建置在定远城西北30千米,同繁华的九江郡治阴陵城同城而治,类似于西汉淮南王刘安国都与九江郡治同治于寿春邑;以至于范晔《后汉书·郡国志》只记载九江郡所辖十四城,而不便记载只领五县、不上不下规模的阜陵王国。回顾历史记载:东汉建武十七年(41年),汉光武帝封其子刘延为淮阳王,后于永平十六年(73年)迁徙封他为阜陵王,食二县,置入九江郡。建初元年(76年),削刘延为阜陵侯,食一县,置入九江郡。章和元年(87年),复置刘延为阜陵王,食五县,置入九江郡,迁徙阜陵王国都于寿春县,之后又迁徙王都到九江郡政治中心、郡治阴陵城。永元二年(90年),刘延去世,谥曰“质王”,其子殇王刘冲继位;两年后刘冲去世,无子,封其兄刘鲂为阜陵王;刘鲂死后,其子刘恢继位;刘恢死后,其子刘代继位。永憙元年(145年),刘代去世,无子,阜陵王国废除。建和元年(147年),刘代的兄长刘便亲被封为阜陵王,在九江郡治阴陵城复置阜陵王国。刘便亲死后,其子刘统继位;刘统死后,其子刘赦继位。建安十一年(206年),刘赦去世,无后,阜陵王国废除,并入淮南郡。
由此可见,在阴陵城曾设置过中、高级政权机构——郡治、侯国都、王国都,其中有西汉阴陵侯国、东汉九江郡治、东汉阜陵王国、萧梁北谯郡治和东魏北谯郡,长达八百年时间。《辞海》注“九江郡”:治今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江西、安徽、江苏至东海的广大地区。九江郡相当于现在的省级机构,这里聚集一批高官显贵,具备了建造一批高等级陵墓的政治条件和经济条件。
尤其是,地位显赫的西汉4位阴陵侯和东汉8位阜陵王坐过阴陵城,还有定远县境内秦末立都东城的楚王襄强、西汉孝文帝八年(前172年)封东城侯刘良、汉武帝封东城侯刘遗、汉武帝封东城侯居股万户,建平元年(前6年)就国曲阳侯的王根,封赏共有一万一千七百户(侄子王莽做了皇帝)等,秦末与两汉共有17位王侯在古定远县境内活动过。这些达官显贵与王侯去世后,很可能就安葬在阴陵与东城、曲阳三县境内,成为高等级的汉墓。今在定远县博物馆展出从古阴陵一带汉墓出土的86块汉画像石,蕴藏着大量的历史信息。从汉画像石图案来看,墓葬主人都是侯王一级的人物,与之相对应的还有:定远城东北40千米,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记载为“晋献公骊姬墓”的大双墩和小双墩、冯墩,定远城东南30千米,唐李泰《括地志》记载为“虞姬墓”的孤堆等,共有6座大型古墓,还有古阴陵城四周地下埋藏着的大量汉代古墓群,以及阴陵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情况,都值得后人去很好地思考探究。
三、关于古阴陵汉画像石的研究
所谓汉画像石,是指汉代埋藏地下墓室、墓地与祠堂、墓阙、庙阙等建筑上雕刻画像的建筑构石。汉画像石内容丰富,取材广泛,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反映了汉代的社会状况、风土民情、典章制度、宗教信仰等,不仅是精美的古代石刻艺术品,也是研究汉代政治、经济、文化的重要资料。
《辞海》说:“迷信者认为,人死后精灵不灭,称之为‘鬼’。”《说文解字》解释:“鬼,人之归也。”《古汉语字典》“葬”解释:“表示把尸体埋于草(土)之中。”古人认为人最终都会死去,他就成了另一类精灵,称其为“鬼”,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去生活了,他的尸体只能埋葬起来。古人就仿照此人生前的生活方式在地下为他修建了地宫,同时,也把死者生前生活和工作时用过的物品一并放在墓葬里,称为陪葬品。汉代有厚葬的风俗,汉墓大都有很多陪葬品。那时的陪葬品到了今天便成为文物。在古代,坟和墓不是同一概念:“坟”,指高出地面的土堆,俗称土谷堆,下面没有安葬死人。“墓”,才是安葬死人的地方,但普通人的墓上面没有土谷堆,古时称“不封不树”,今天蒙古大草原上蒙古族依然沿用汉代葬礼风俗,只有王侯级别的人物墓才有资格封土成丘。汉画像石所描绘的扑朔迷离的宇宙空间,具有一种荡人心魄的巨大震撼力。这种深沉、博大的艺术气魄,是特定时代的产物。两汉时期,是中国历史上灿烂辉煌的时代,在强大、统一的中央集权制度的宽阔历史舞台上,各类生机勃勃的英雄人物应运而生。汉画像石就是从这片英雄时代的沃土上生长出的一株艺术奇葩。
专家认为,汉画像石的发现和研究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即金石学阶段、考古资料积累阶段和综合研究阶段。
第一阶段为金石学阶段,时间上大体上从北宋末年到二十世纪初。这一阶段的特点,主要是非经系统科学调查和发掘的零散著录。
第二个阶段是考古资料积累阶段,约从二十世纪初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这是一个用近代考古学方法积累汉画像石资料的阶段。在调查中,用考古学的科学方法进行了测量和记录,从而使汉画像石的研究开始走出金石学家的个人书斋,进入到考古科学的领域。研究方法也不再是简单地著录图象或孤立地进行画像题材内容的考证,而是将汉画像石作为考古学的研究对象,力图从整体上加以考察。但这一阶段的研究,忽视了对社会关系的注意,对汉画像石本身的发展序列,同一建筑内不同内容画像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对墓室画像与祠堂画像之间的有机联系还没有给予关注。因此,这一阶段只能认为是一个资料积累的阶段。
第三阶段即综合研究阶段,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汉画像石的研究进入到对汉画像石进行分区和分期的研究。在此基础上,对汉画像石各个方面进行研究,诸如雕刻技法、图像内容的解释和考证、图像的配置规律、各类题材内容画像之间的联系;汉画像石所反映的汉代礼制、风俗、宗教信仰;汉画像石所属建筑的复原等专项研究也相继展开,有的还进行复原零散画像石,进而进行整体建筑的复原。
汉画像石称得上是古典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典范。一方面,它必须正视和尊重社会礼制和风俗,把当时祭祀祖先的场面加以提炼加工,尽可能准确、真实而又细致、铺张地描绘出来;另一方面,它又力图表现人们对生命战胜死亡的渴望,将个人的生死放到宇宙世界的永恒变化中去进行表现;用远古神话去描绘宇宙世界,使汉画像石具有一种扑朔迷离的神秘魅力,充彻着一种古拙、朴野、奇诡的力量。在二百余年的存在和发展过程中,汉画像石所取得的巨大艺术成就,使它不仅成为汉以前中国古典美术发展的巅峰,而且对汉以后的美术发展也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四、如何理解和鉴赏汉画像石
汉画像石记录两汉社会的方方面面。汉画像石通常被使用在墓葬,或者墓葬的地面附属建筑物中,如祠堂、阙、碑之中。刘汉王朝盛行“灵魂不灭,事死如生”的丧葬理念和风俗,崇尚与实施“以孝治天下,以孝选贤能”的用人政策。因此,不仅诸多王公贵族把坟墓修得像生前宅邸一样豪华气派,就连不太富足的中下层地主也流行倾家荡产厚葬逝者,以博得孝名,跻身于仕途。汉画像石画面题材涉及祥瑞异兽、神话典故、百业实录、阙楼桥梁、车骑仪仗、舞乐百戏、奇花异草、宴饮庖厨,等等,几乎无所不包。对于研究汉代社会的构成与风俗民情、建筑、家具、器物、服饰、发式等,都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是考察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生活和艺术发展的珍贵史料。在我国建馆最早、藏品最多的汉画像石雕刻艺术博物馆是“南阳汉画像石馆”,收藏约2600件汉画像石(砖)。
汉画像石构图简洁、洗练而气魄雄强。在不同地区发现的画像石(砖),在题裁与造型上有很大程度的相似之处,充分显示了汉王朝是一个封建大一统的国家。但由于地区习俗的不同,汉画像石内容、艺术形式和雕刻技法等方面又各有特点。汉画像石(砖)的图像中采取的艺术手法极其多样而鲜明——以常青树象征灵魂不死,以乳丁纹象征子孙兴旺,以羽人象征升仙,以四神象征星象……这些采用的都是象征手法。有的把舞蹈人物概括成一个人形的模糊动态,把人物的四肢概括成一条线,运用的是概括性法则。许多几何纹,如米字纹、菱形纹、回字纹、盘长纹、三角纹等都属于抽象造型的范畴。还有很多类似于西方立体主义特征的形象。
鲁迅对汉画像就非常钟爱,先后收集到241张南阳汉代画像石拓片。他曾说:“唯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唐人线画,流动如生,倘取入木刻,或可另辟一境界也。”这批汉画像石拓片现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后被精选编辑成《鲁迅藏汉画像》,由上海美术出版社于1986年出版。
了解了汉画像石的基本知识,对照来看定远县永康镇古阴陵一带出土的86块汉画像石,基本上完备地具有了上述特征。定远县出土的汉画像石表现的题材十分丰富,有神话故事、奇禽异兽、车骑出征、乐舞百戏、狩猎放牧、宴饮仪式等众多内容,构图与雕刻都十分精美。当前,对进一步深入细致地做好定远汉画像石的研究和利用工作很有必要,很有价值。
因为年代久远,汉墓亦多有被盗,后人将汉画像石用于其他不同的建筑物中,也是许多汉画像石出土之后的遗憾命运。我们的宣传和文化部门对汉画像石应进行抢救性地征集,把散落于民间的很多汉画像石,以及其他与之相应的文物及早完整地搜集起来,以便有利于作进一步的研究,如,出土的汉墓葬主人为哪些人?墓葬有何装饰和规格?墓葬里每块汉画像石之间有何联系?如此等等,都亟待人们去作深入细致地挖掘、研究与整理。(董书冰)(本文参考定远陈厚章同志与滁州倪阳同志的部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