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欧,如果父母对儿子的期望是长大后成为名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给孩子取名字叫“Ingmar”。这个名字结合了北欧神话中的丰收之神 ING (英格) 与词语 Mar (出名的),意思是著名的儿子。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带着这个名字(Ingmar),背负着成为名人的期望长大。导演英格玛·伯格曼(Ingmar Bergman)是这些孩子中最成功的一个。
对于“英格玛·伯格曼”这个名字,怎么样的介绍都显得多余。“导演”这一个词就可以完美地诠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导演伯格曼有多伟大、他的电影有多牛逼、他是多少当代知名导演心中的神……就算我们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也知道伯格曼是电影大师中的大师。
在文艺圈,深刻伟大的隐含意思就是晦涩难懂。这是任何一位大师都逃不过的魔咒。对于伯格曼这种级别的艺术家来说,魔咒只会更残忍。
睡过伯格曼电影的人比看过他三部以上影片的人多得多。银幕上,宗教、梦境、孤独、时间、空间、生与死、人存在的意义、巴拉巴拉。座位上,观众不知不觉地睡了一大片。有的观众看过几部伯格曼,完全能感受到他的伟大,但没办法被他打动,不可能跟着他的电影哈哈哈大笑或痛哭一场。有的观众直接被“伯格曼”这三个字吓跑,害怕承受两到三个小时的沉重。
仰望大师,若找不好角度,就会有被灼伤的危险。今天,我们给大家提供多种走进伯格曼的安全方式,它们有的来自电影学术机构,有的来自影迷,有的来自导演,有的来自普通观众。总有一种会让你在面对伯格曼时比以前更有信心和耐心。
看完这个“应该从哪部开始看伯格曼” list,你或许会爱上这位直到 58 岁才走出青春期的大师。
《野草莓》
from 英国电影协会
考虑到伯格曼作品的规模和质量,似乎不可能把任何一部作品作为一个明确的切入点,但《野草莓》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他的入门读物。在这里,伯格曼用老医生伊萨克身体上的旅行来代表灵魂的内部旅行。在这个过程中,自我对抗有了结果——自我发现。伯格曼用画外音、倒叙和梦境来叙述这个故事,这样更能让我们深入老医生伊萨克的内心。
伊萨克的旅途由玛丽安陪同,玛丽安是他分居的儿子伊沃德的妻子。一路上,他们接了三个年轻的搭车者和一对争吵不休的中年夫妇。和伯格曼的许多经历一样,中年夫妇在激烈刻薄的交流中互相羞辱。而玛丽安则讲述了伊沃德陷入厌世情绪的原因——父母冷漠的最终结果。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轻的搭车旅行者给伊萨克留下了一段美妙的回忆,让他直面过去,努力与自己、与儿子达成和解。总之,这部电影是伯格曼最温暖、最感人的作品之一。
那三位年轻的搭便车者就上帝存不存在的问题进行了简短的、几乎是滑稽的争论。在《野草莓》的表面下,与信仰有关的更宏大的问题仍然存在。
那些想要跟着伯格曼就信仰问题进行更深入、更明确的探索,那么你可以在看完《野草莓》后接着看《第七封印》和《处女泉》:前者,一个骑士试图在死之前,至少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而在后者,在三个牧羊人奸杀了他的女儿后,虔诚的父亲决定“替上帝行正义”,为女儿报仇。
从那以后,合乎逻辑的下一步将是所谓的“信仰三部曲”,包括《犹在镜中》《冬日之光》和《沉默》,伯格曼在其中与上帝进行旷日持久的斗争。
与此同时,那些寻求进一步探索原生家庭痛苦的人可以继续《呼喊与细语》,关于一个垂死的女人和她的两个姐妹;《秋日奏鸣曲》,讲述的是母女之间的战争;或者《芬妮与亚历山大》,讲述了两个孩子的故事,以及他们的母亲、叔叔和祖母努力保护他们免受邪恶继父的伤害。
那些对出轨故事上瘾、怀疑爱情真实存在的朋友,可以点开《小丑之夜》和《婚姻生活》。《夏夜的微笑》和《恋爱课程》也展现了同样的主题。同时,这两部电影很好地提醒了我们,尽管伯格曼靠“接近上帝”得到今天的地位,但他也制作了许多成功的喜剧。
如果你能走到这个阶段,绝不要错过《假面》(一名护士照顾一位拒绝说话的女演员)和《羞愧》(一对已婚夫妇遇上战争后,变成了一对只想着如何活下去的野人)。
来自英国电影协会的警告:千万不要轻易接触这两部电影
1976 年是伯格曼最难熬的一年。当时他被指控逃税,两个便衣警察像逮捕刑事犯那样把他拘走。尽管后来被证明无罪,但其影响却是深远的:伯格曼精神崩溃,因抑郁症住院,并且自我放逐到德国八年。伯格曼在自传中写道:
这位警察很温和地拍拍我的背。告诉我回去以后可以照常继续生活和工作。我不断地对他重复着,这是一场大灾难,难道他不能理解,这是一场大灾难吗?
后来,我发现,他们认为爸爸活该。有几个还认定我是有罪的。
崩溃是在星期一上午到来的。
在这期间,伯格曼创作了最阴郁、最悲观的两部作品:《蛇蛋》,讲述了一个生活在 20 世纪 20 年代柏林的犹太人;《傀儡生涯》,它从心理上调查了谋杀妓女的凶手。
伯格曼后来承认,《蛇蛋》是“艺术上的失败”,而《傀儡生涯》“属于我最好的电影之一,但很少有人赞同这种观点”。
事实上,如果这是他对人类心灵最富质感的描绘之一,那么它也是凄凉凄凉的,最好谨慎对待。
《婚姻生活》
from 《芬妮与亚历山大》的第一助理导演彼得·希尔特
彼得看的第一部伯格曼是《豺狼时刻》。那个时候彼得 17 岁,觉得这部电影装腔作势,简直太幼稚了,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心想,这是伯格曼的电影?他就这点能耐?
几年后,他看了《婚姻生活》,喜欢死了。他从这部开始理解伯格曼,同时意识到伯格曼谈论的一些东西也能引起他的共鸣。再之后,他看了伯格曼根据莫扎特作品改编的《魔笛》。只能用震撼来形容彼得当时的感受,“原来伯格曼可以把歌剧改编成这样,太聪明了!”。
《婚姻生活》这部伯格曼的 6 集电视剧,总共才花了 20 万美元,却把婚姻说得透透的。这部剧播出一年后,瑞典的离婚率翻了一番。这部剧就是这么有魔力。
彼得曾说:“我非常尊敬他,即使我可能不是他的每部作品都喜欢”。对伯格曼心怀尊敬,但又觉得伯格曼可能不会是自己喜欢的那一卦的朋友或许可以试试彼得的选择。
《处女泉》
from 李安
安叔对伯格曼的爱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提到伯格曼,基本都会出现安叔深情环抱伯格曼的照片。
安叔对伯格曼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这份情起源于《处女泉》:
18 岁时,我在放映处看了《处女泉》。电影结束后,我整个人瘫坐在那里,不晓得什么打中了我。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美的方式去问这样禁忌的一个问题。我说不出来,就坐在那边又看了一遍。看了两遍,我还是不晓得什么打中了我。只感觉人生好像从此就变了。
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拍电影的人,除了娱乐观众,还可以做这么大的事情。我想不只是对拍电影的人,任何看过他电影的人都会受到很多的启发,尤其是精神层面上。
在 Reddit 上,《处女泉》也是很多网友的选择。纯洁少女被玷污,父亲“化身”上帝替女儿报仇的故事,本身就很容易激起观众的情绪。对于《处女泉》,伯格曼曾直言:“大家都觉得我的《处女泉》非常怪异,没错,因为那是我对黑泽明(《罗生门》)一次糟糕的模仿。”而在观众眼里,这位模仿者谦虚过头了吧。
从大卫·林奇开始然后到《假面》
from Reddit 用户 smoochbooty
smoochbooty 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进入伯格曼的方式。你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伯格曼还能和这些东西沾上边。请看 smoochbooty 的伯格曼入门指南:
我个人喜欢看《野草莓》《第七封印》《芬妮与亚历山大》。与伯格曼早期的作品相比,《假面》呈现出一种非常不同的风格。超现实主义的一些元素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有所体现,但《假面》却充满着令人困惑的意象和超现实主义。
如果你习惯了超现实主义电影,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但如果你没有,我想说,先看大卫·林奇的作品。
我知道这并不能直接回答“从哪一部开始接触伯格曼”,但我发现林奇的电影帮助我真正习惯了超现实主义,最终更容易地观看《假面》。希望你喜欢伯格曼的伟大世界!
《夏夜的微笑》
在普通观众眼里,伯格曼与喜剧扯不上关系。一直以来,伯格曼都与幽默无关。然而,伯格曼早期的电影大部分都是喜剧。可能是因为伯格曼最为人熟知,也是最有分量的几部作品,比如《野草莓》《第七封印》《呼喊与细语》基本都是中后期的作品,前期作品就被忽略了。
伯格曼拍起喜剧来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很好看。《夏夜的微笑》是伯格曼短暂喜剧创作的高峰。伯格曼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得认可也是《夏夜的微笑》。1956 年,戛纳电影节给《夏夜的微笑》颁出“最佳诗意幽默”特别奖。这么多年来,这个奖只送出过这么一次。同时这部影片也入围了金棕榈奖。
伯格曼早期作品虽然没那么沉重,但仍能看到那些让伯格曼痴迷的严肃话题的痕迹,比如孤独、代际冲突。
伯格曼本身也是个喜剧迷。每年 7 月 14 日,伯格曼的生日,他都会为自己放映卓别林的《马戏团》。而基顿的《将军号》也是伯格曼最喜欢的电影之一。伍迪·艾伦对伯格曼的爱丝毫不比安叔的少,看着伯格曼的喜剧有时候会觉得某一刻有伍迪·艾伦的味道。
《夏日的微笑》似乎是我们接近神的不错的入口之一。所有的神都曾在人间挣扎过,伯格曼也不例外。
大神给演员示范戏
《秋日鸣奏曲》
因为这里面有英格丽·褒曼,这是褒曼与伯格曼的唯一一次合作。一位是演员伯格曼(Ingrid Bergman),一位是导演伯格曼。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些电影,或许你也可以从演员,同时也是伯格曼的第五任妻子丽芙·乌曼的自传《改变:丽芙•乌曼自传》开始了解伯格曼。在这本书中,乌曼记录了很多与伯格曼相关的往事:
要是我们之中有谁决定要拂袖而去时,那还真够麻烦复杂的,尤其通常那个决定要走的又总是我。
首先,我必须开三、四道大门,每道大门都必须我亲自下车,打开大门,开车出去,再走出车子,关上大门。接着又是渡船,一个钟头一班,总跟我们吵架的时间配合不上。果栏海峡,还要开一个钟头的车才到机场,等到我到那里,火气已消了一大半,于是再转头打道回府。
而他通常总是站在某一道门前等我。
最后,用伯格曼自传《魔灯》里的一段话来送给伯格曼,送给喜欢伯格曼的你:
在我一生中,曾有一两次萌生过自杀的念头。我年轻时有一次曾企图冒这个险,但绝没有真的去玩这个危险的把戏。我的好奇心太强,极端热爱生命。另外,我对死亡还带有孩子气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