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乱落时节

朱蕊

老早就约好了，要去被桃花节组委会评为“优秀组织奖”的老港景区看桃花。

桃花每年如期盛开，从古至今，夭夭灼灼。她是春天的代名词，人面何处，桃花笑春风；竹外桃花，春江知水暖；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开；去年今日，人面桃花相映……春天的季节，呼应着人的青春，盛哉美哉其丽其炫——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美貌女子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还是将待嫁的年轻女子比作桃花李花，像桃花李花一样的美妙女子啊，将会嫁入谁家呢？春天啊，青春啊，青春少年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要雨得雨要风得风\鱼跃龙门就不同……

春天的时候，和桃花约会一场也是风雅。虽然桃花不管人间琐事，她顾自开放，但当她的美丽引来游人如织的时候，当地的组织管理能够跟上也还是要紧的。桃花，游人，组织者，在这个春天遇见，彼此惊艳。

可惜的是，约会的前一夜，狂风暴雨来袭，气温骤降十几度，头天最高气温还28c°，第二天最高气温降至17c°，所谓的三月天娃娃脸，也是来得凑巧。当我们来到老港时，气温只有14c°，冬天般阴冷，寒风在田野间呼啸。因为头天的热，第二天衣服加得还是不够，冻得跳不是因为要俏，只是对春寒预计不足。心里念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可哪里去寻？惟见落红无数而推知前些天的花事之盛。寻寻觅觅，找到几株未被完全摧残的桃树，有的枝头还有几朵残花，对着着几株桃树拍桃花美图，用大光圈突出花的美丽，虚化背景——颜色还有，粉粉的紫紫的，但后来仔细检视，却没有找到一朵完整的桃花。此前一周，在奉贤正好遇上桃花盛开，浩浩荡荡铺展的花海极有气势，点缀其间的是江南民居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那日想到的词是春和景明，若将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改为一红万顷似也妥当，红红妍妍的艳若桃花，桃花生来就是灼灼其华的呀。奉贤是黄桃的花，老港是水蜜桃的花，仔细比较还是有区分的，当然不是因为盛开和凋零。

也就是几天功夫，落花流水了。如若林黛玉那天也来，眼泪要流成河了，她那个小小花篮，怎盛得下如许多落花，怎盛得下她一江春水似的哀愁，更盛不下她的早慧、她对落红隐喻的心明眼亮……

老港人不是林黛玉，他们乐呵呵地，甚至没有惋惜，他们说，不巧啦，看不到盛开的花，过些时间来看果吧。想象一下，等枝头硕果累累的时候，当是另一种美丽的景象。

可是，对于花谢花开，人们还是注入了除结果以外更多的关照。唐代诗人刘希夷写道：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这位洛阳女儿是林黛玉的前辈了，也是一个能从落花预见未来的人。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一花一叶，或者沧海桑田，都是转瞬，人们看到了生命的短暂，青春的即逝，看到了人对于时间莽莽苍苍地老天荒的无奈，那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可以斩断个人的时间之河，那一个样样红的青春少年，只能感叹：可是太匆匆\流金岁月人去楼空\人生渺渺在其中\荣华富贵呀飞呀飞\世上的人他追呀追\荣华富贵呀飞呀飞\何时放下歇一歇\能不能愿昼吉祥夜吉祥……

愿用家财万贯\买个太阳不下山。

万贯家财买不来太阳不下山。明知如此，却还要追逐那一年一度的桃花盛花期，惟其短暂，更该珍惜，抓紧啊，在太阳下山前赏尽明媚春色。

流光容易把人抛，明年趁早。

朱蕊。上海人。供职上海《解放日报》。高级编辑。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世界华文文学学会理事；上海作家协会理事；上海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专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上海诗词学会理事；中国写作学会杂文专业委员会常委、创作专委副主任。

上图：李新卫花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