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人壹读君 | 十一

舆论场上，南方人和北方人一直都在battle。从豆腐脑吃咸的还是甜的、买菜论捆还是数根根，再到汤圆还是元宵，又或者过冬靠暖气还是正义……

没完没了。

夏天，南北方人争的，是谁臭。

一些人在问答平台真诚发问：为什么南方人狐臭比较多？

网友以亲身经历作答：直到到了广州上大学，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狐臭……

南方人，真的如网上传的那样比北方人多狐臭吗？

不过是体味罢了

这个问题得从狐臭说起，我们先来看看到底什么是狐臭，以及狐臭是如何造成的。

顾名思义，狐臭就是一种味道，很臭。到底是怎么个臭法，像狐狸一样的臭味。狐狸什么味道我们不清楚，不过你可以试试。在快四十度的大夏天，不开空调，不洗澡，等十几天腌入味后，抬起手臂闻闻自己的咯吱窝，那味道就对了。

在医学上，狐臭被当做一种病，可以用手术治疗。实际上，狐臭可以说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

人体有很多分泌汗液的汗腺，分成大汗腺和小汗腺两种。小汗腺很小，直径只有0.3～0.4毫米，全身上下都有分布，占了人体汗腺的90%左右，分泌出来的汗液无色无味。

大汗腺比小汗腺大十倍，直径3～5毫米，成群分布在某些特定区域——腋窝、肛门、阴部、乳晕附近。

原本大汗腺分泌的东西也是无味的乳白色液体，但是！大汗腺分布的地方非常容易藏污纳垢，无味乳液碰上皮肤表面的细菌，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狐臭就出来了。如果一个人大汗腺多，自然而然，味儿就会比较大……①

根据狐臭的产生原理，不难理解，狐臭的另一个叫法——体味。是的，狐臭就是我们说的体味，英文名Body odor。

自古以来，在中国的主流认知中，狐臭是让人讨厌的，有狐臭的人通常会被冠以不爱干净甚至是不祥的“骂名”，被排挤和孤立。

狐臭还被当做一种婚俗禁忌，有狐臭的人在婚姻市场会被嫌弃。《传统婚俗中的狐臭禁忌考论》考证了自古及今中国大部分地区的婚俗禁忌，发现在全国大部分地方，民间普遍禁止和有狐臭的人结婚。如河南一些地方认为：狐臭之家为门第不清， 说亲时把“门第” 清白作为重要条件。②

门第即狐臭。

因为不受欢迎，有狐臭的人寻求医疗上的救助手段——吃药或者手术切掉大汗腺，狐臭成了一种医学疾病。

但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宽拉长，放眼到全世界和人类的历史进程中，你会发现，有狐臭才是正常的，没有狐臭的人是基因变异了。

有狐臭的，才是“正常人”

大汗腺分泌出的乳液和细菌化学反应，导致狐臭产生。这是医学界能对狐臭原因做出的最为肯定的回答，狐臭的确切发病机制，医学界仍没有找到答案。

目前的研究进展中，达成共识的一点是——狐臭与ABCC11基因具有相关性。

八十多年前，有研究发现狐臭和耳屎的状态具有相关性。有狐臭的人，耳屎多半是湿的（并不完全等同，但大多情况下是）；没有狐臭的人，耳屎一般是干的。

对，耳屎分干湿。湿的长这样儿——

耳屎和狐臭的共同点在于，这俩背后都有大汗腺。科学家们从基因上查，查到了ABCC11上。

没有狐臭的人，是第16号染色体中部的ABCC11 基因上的第 538 位碱基发生了基因突变。

有学者调查了汉族40例狐臭患者和5例无狐臭患者，采集他们腋窝部分的皮肤，对其ABCC11上的rs17822931（即第 538 位碱基）等位基因型进行检测。结果发现，这45人里一共有3种基因型，GG、GA、AA。5位无狐臭的人基因型为AA，狐臭患者基因型全是GA或GG，其中37例为GA型，3例为GG型。③

图片来自参考资料③

学术界推测，大约在四万年前，古人们在从非洲向亚洲的迁移过程中，为了适应环境，rs17822931产生了基因突变。原本是湿耳屎的，变成了干耳屎，狐臭也变小甚至没了。③

因为和基因有关，狐臭大多是遗传的。据不同的统计显示，大概80%以上的狐臭是家族遗传。

身为中国人，在先天基因上就比较幸运了，绝大部分中国人的rs17822931都是变异的！！！所以没！狐！臭！

黄色无狐臭，蓝色有狐臭 图片来自A SNP in the ABCC11 gene is the determinant of human earwax ype

除了中国，还有韩国、日本、蒙古等东亚地区，绝大部分人的rs17822931都变了。一份发表在Frontiers in Genetics 的文章显示，韩国、日本、蒙古、中国汉族的rs17822931基因型，大部分都是AA，也就是没有狐臭。④

图片来自参考资料④

南方人天生比北方人臭

而中国人中有狐臭的，的确很多都在南方。

华大基因在Cell 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对中国14万人（涵盖了31个省份、37个民族）的基因研究成果，发现南北方人在基因遗传上有六大差异。和耳屎、狐臭相关的ABCC11基因是其中一项。⑤

图片来自华大基因

数据显示，除了部分广西、广东、海南的人ABCC11基因没有突变外，绝大部分中国人的ABCC11基因都变异了。

在百度指数输入“狐臭”，搜索排名最高的地方是广西，远远超出第二名江苏。当然，百度搜索需要考虑搜索人到底在不在本地这一点，不能作为完全可靠的论据。

我们可以再看看对于耳屎干湿分布的地域研究。

《中国17个人群中的耵聍基因频率及干型基因地理分布图》的作者多次调查了中国人的耳屎干湿分布。论文题目中的“耵聍”即耳屎的学名。对17个人群的耳屎干湿分布显示，越往南，湿耳屎的人越多。⑥

图片来自参考资料⑥

加上之前的研究，作者一共研究了全国44个不同地方的人的耳屎情况。他把全国分为东北、华北、西北、南方和新疆 5个类别， 计算了干型耳屎基因的频率分布。在汉族中，东北、华北最高，西北次之，南方垫底。新疆……更低。

图片来自参考资料⑥

具体到各个省份，我国汉族中干耳屎的频率分布如下，广西、广东、海南等地干耳屎的人数比北方少， 从侧面证明这些地方的人狐臭相对北方来说较多，跟华大基因的研究结论一致。

图片来自参考资料⑥

那为什么南方人的ABCC11基因少突变呢？

大多数理由归结为自然选择。人类在适应生存环境的过程中，身体为了应对环境会做出相应改变。

南方炎热，需要汗腺大量分泌散热，以降低人体的温度。北方冷，需要的是保暖而不是散热。所以，南方人的大汗腺多且大，基因也长久遗传下来，没有变异。

但之前我们讲了，产生狐臭有两个条件，大汗腺分泌物+细菌，两者产生化学反应，于是出现了狐臭。大汗腺这个东西，命里带来的，没办法。但细菌，却是可以控制的。

如果你仔细看了狐臭的全球分布图，你可能会提出一个疑问，东南亚地区相比欧美，更靠近赤道，夏天十分炎热。为什么东南亚的狐臭却不如欧美多？

天生的基因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可能是，东南亚真的太热了，他们一天洗澡次数为N。这样只要大汗腺不过于发达，只要保持一直洗洗刷刷的话，即使有味道，也不太能闻得出来……

所以，南方人别哭，你们有很多大汗腺，北方人可能不洗澡……谁比谁臭还不一定呢……

（南方人北方人都别打我，壹读君只是个可怜的中间人）

1.孙杨. ABCC11基因SNP在腋臭发病中作用机制的研究及临床应用的探索[D]. 中南大学, 2014.

2.李峰. 传统婚俗中的狐臭禁忌考论[J]. 历史文献研究, 2013:331-339.

3.孙杨, 龙剑虹, 王永洁. ABCC11基因单核苷酸多态性与中国汉族人群腋臭发病的相关性研究[J]. 中南大学学报（医学版）, 2013, 38(11):1141-1145.

4.Ishikawa T, Toyoda Y, Yoshiura K-i and Niikawa N (2013) Pharmacogenetics of human ABC transporter ABCC11: new insights into apocrine gland growth and metabolite secretion. Front. Gene. 3:306.

5.南方人免疫力更强？华大发布最大规模中国人基因组学大数据研究成果，华大基因，华大基因微信公众号，2018年10月10

6.肖春杰, 黄瑞珍, 杜若甫, et al. 中国17个人群中的耵聍基因频率及干型基因地理分布图[J]. 遗传, 1997, 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