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之后,吴可熙做了点不一样的事

「小时候看电视里,都是歌手在台上又唱又跳,就以为自己是想要当歌手,到接触了舞台剧和影视表演,才明白我

「小时候看电视里,都是歌手在台上又唱又跳,就以为自己是想要当歌手,到接触了舞台剧和影视表演,才明白我想做的是演员。」

在台北出生长大的吴可熙,高中时就开始学跳街舞登台演出,从 Hip Hop、Locking、Popping 到 House,每个舞种都有涉猎,她喜欢有力又很有节奏的感觉。说到歌唱时,她笑着坦言最初不知自己五音不全,有去比赛唱不到三秒就被轰下台的心理阴影,为此花了很多的时间去练习。到现在,她还会抽空上舞蹈和歌唱的课程,为此不断精进。

大三时,她被舞台剧所吸引,不惜休学一年去剧团专门找老师学习戏剧表演。对表演有了初阶的掌握后,她就在报纸上翻找小剧团征选演员的信息,拿笔标记下来挨个投简历面试。期间她所阅读的剧作含括了古希腊悲剧到当代戏剧的整个脉流,亲身实践了莎士比亚、易卜生以及台湾小剧团创作的剧本。那时她渐渐已能演到一些主要角色,对舞台表演也有了更多的自信。

剧场演出四年后,她对影视表演产生了好奇,经朋友介绍,进了一家临时演员经纪公司。最初她对做临演有所犹豫,但从网上读到梁朝伟和刘德华早期在 TVB 当临演的奋斗事迹。她被那样的热诚和努力所打动,便开始在台湾的电视和电影里跑起了龙套,同时还在剧场演戏,到处打工挣钱。那两年里她什么角色都接演,遇到不少辛酸委屈甚至造成心理创伤的事情。以她自己的话来说,那是「一段非常特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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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赵德胤导演,他觉得我在镜头里面很做作。可能他所要求的与我之前在剧场的表演形式很不一样,所以我一开始完全不懂他在讲什么,当时既错愕又生气。」

碰到赵导是一个很大的转折,改变了她对表演和电影的认知。最早他们合作拍短片时,赵导感觉到她的不自然,逐渐将镜头从特写变成中景、远景,最后索性叫她转过身来只留一个背影……这让她感到崩溃,仿佛自己之前多年的磨练都是白费一样。可她并没有就此放弃,而逐渐与赵导产生了一种演员和导演之间相互信任的联结。

她按着赵导给的片单和书籍去学习,才开始认真看侯孝贤、贾樟柯、姜文、张艺谋等华语导演的经典作品,感到非常惊叹。尤其是在赵导的工作室里,连着看了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和《东》,还有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她不禁热泪盈眶,一时仿佛明白了电影到底是在讲什么。

为抹去剧场式的「表演」痕迹,她推掉所有事务,在台北找了一家服饰店做员工。每天上下班,回家看电影,没有任何表演课程、试镜和演出。如赵导所言「什么也不要去想去做,就好好地生活,你没有自己的生活,怎么能成为演员,演出什么角色」。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一两年,唯一的目的就是成为更好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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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缅甸和赵导一起拍片之前,我被告知要演一个缅甸乡下人。那时就反复看巩俐的电影,边看边琢磨她到底是如何变成《秋菊打官司》里面的那个样子。」

《秋菊打官司》和《红高粱》的故事世界、写实的人物及其生命力,看得她既喜欢又感动。除了非常欣赏巩俐,她认为舒淇也是很有生命历练的优秀演员,在《千禧曼波》里的表演很棒。还有章子怡所饰角色的那种不服输的韧性,从眼神中就能清楚看到。这种女性的坚毅、勇敢与不妥协,也映现在吴可熙出演的影片中。

不过,在缅甸与赵导拍摄了多部作品之后,她发现让自己在表演上开窍的,反而是当地那些活生生的人。去缅甸前她先做了一年多的功课,包括学缅甸云南方言、将皮肤晒黑、到餐厅洗碗半年等等,先在台湾这边想办法变成他们。去了之后与缅甸人相处的数月中,他们的为人处事和对生活的想法态度,成了她最好的学习对象。

为拍《再见瓦城》,她在缅甸的纺织工厂里真就和工人们一起工作三个月。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七点上班,下午四点下班,她发现那里的人都很单纯,自有着穷苦中的快乐。去年她参演田壮壮监制的影片《建筑师》时,学了泰州话、到泰州学做面、开面店,与街坊邻居都成了很好的朋友。那些工人和街坊没人知道她是来拍戏的,仿佛她每部作品都在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真正融入到当地的生活,而电影镜头只是凝练了她自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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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电影做准备和拍摄的过程中,有些时刻我也会困惑:自己到底在干嘛,是为了拍电影要玩命吗?」

她曾闭着眼躺在十字路口,差点被迎面的车辆撞上,只因剧组正高兴于拍到想要的镜头而收工忘了喊「cut」。她曾和赵导的剧组在泰缅交界处身陷险境,他们为偷拍一场戏在那里待太久,持枪守境的泰国军人已经起疑快有所行动。好在失踪的男演员终于出现,他们才赶紧脱身,原来他按着路线跑到芒草丛的深处去了,没有听见赵导喊「cut」。这些意料之外的状况,是每个电影工作者都要面对的问题。

她因《再见瓦城》而提名金马最佳女主角,后参演《血观音》又夺得金马最佳剧情片奖,事业本应更顺遂了,岂料发来的邀约都是与这两部片类似的角色。更有甚者,有要她比《血观音》更开放的全裸,她听了都傻掉了。她并不想做重复的事情,甚至让自身定型,因而,拍完这两部片之后,她各有一年的时间处于失业状态。对她来说,这段时间是考验,也是契机。

借着给时装杂志写专栏的机会,她找到了写作的乐趣。于是她开始整理从剧场表演到影视表演期间的笔记和过往发生的事情,写下了两个故事。其中一个结合自身做临演的特别经历以及受到「metoo」运动的启发,在与赵德胤导演共同修改调整后,便成了《灼人秘密》的剧本。这部影片不仅获得了台湾优等剧本奖,还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刚刚在中国台湾公映。

电影《灼人秘密》官方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以前做演员,就只看到演员这一个面向,自己写过剧本之后才有了更宏观的角度去看整个故事,现在再读电影剧本就更了解整个架构,能看得出哪里可以更好。

作为编剧,关于《灼人秘密》这个讲女孩到台北追逐演员梦的故事,她本想会写成以长镜头为主的艺术片,但写着写着剧情发展就变得很快,最后成了比较类型化的心理惊悚片。里面的很多元素她都是下意识地在去写,并没有考虑太多。赵导对剧本给了很多建议,比如,让主角回一次乡下老家时应有一个城乡对比,另外,日常食物要更接地气一点 —— 她就把原本的食物改成了水饺。其中,有场海里的戏,她只觉有意思就写进去了,谁知实拍后,她才发现这场戏非常贵,也难怪赵导说她写得很大胆、很勇敢。

作为演员,回望以往的作品,她自思从剧场到与赵导合作可视为一个节点。从《血观音》开始是另一个节点,其中又要有赵导这种返璞归真很内在的东西,又要把早年剧场式的比较夸张外放的部分再拿回来。最后在《灼人秘密》里,她将两者结合表现得更为精准。

作为观众,她也是一位影迷。在诸多外国导演里,她很喜欢迈克尔 · 哈内克,尤其是他较早期最生猛的《班尼的录像带》和《趣味游戏》。她觉得克里斯蒂安 · 蒙吉的场面调度设计得非常棒,他拍的《四月三周两天》很简单,可是很有力量。在帕维乌 · 帕夫利科夫斯基的作品中,她最爱《修女伊达》,认为它用别样的视角很好地讲述了纳粹时期残忍的历史。此外,她还很中意阿斯哈 · 法哈蒂和洪尚秀这两位导演的电影。

去年,她签约了创新精英文化经纪公司(CAA),今年已有拍摄 HBO 的一个影集,还在美国得到很多试镜的机会。经过十多年的打磨沉淀,她的演艺事业终于开始扬帆起航了。她说自己仍对表演保有极大的热诚,没有试过的角色如有机会都愿去尝试,比如歌舞的、喜剧的甚至是小清新的。

做演员,现在仍是她生命中最首要的事。

「你的热情和欲望大过了那个困难,你就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和精力再次去挑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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