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90后老人,都该去去武汉这间宇宙寂寞复古舞厅

💃 💃 快节奏的探戈舞曲从大音响里震动而出,55岁的老周最喜欢这个时候。搂上一个女人,在歌舞厅,

快节奏的探戈舞曲从大音响里震动而出,55岁的老周最喜欢这个时候。搂上一个女人,在歌舞厅,昏暗的色调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与女人紧握双手,一进一退之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荷尔蒙的亢奋。这能让他暂时忘记独身的孤独,和冰箱里尚未喝完的啤酒。

在彭刘杨路上,浩天歌舞厅毫不起眼,褪色的招牌、半亮不亮的霓虹灯,坐落在拐角,给人一种神秘而陈旧的的气息。

作为以往达商富贾迎来送往的场所,歌舞厅已褪去了光环,逐渐被湮没在城市的熙来攘往之下。

但在这片略显怀旧的场地里,中老年人的欢愉和寂寞在交织。

尚未到楼上,发黄的售票台、10块钱的票价、整耳欲聋的80年代金曲,都在宣布这是一个老地方。

售票的老太冷酷地表示只收现金。老大爷手握一沓花花绿绿的门票,坐在老式的法兰绒沙发上,与几个抽烟的老头子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闲聊。

吧台上瘦削的老式开水瓶一字排开,里面的热气从木塞飘出来,老式的墙用深红刷了一半,天蓝色的玻璃纸让室内变得略显昏暗,老旧家具,像极了小时候爷爷家的装饰。

即便没有明文规定,但五十岁几乎是舞厅的门槛,三四十岁的人在这里极为少见。

在歌舞厅,无论是人,还是物件,一切停留在了50、60后熟悉的旧时代。

外界的日新月异与他们无关,张阿姨也主动将自己与时代划分开来,“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舞厅的构成简单分明:L型的吧台兼具了存放和取水的功能,一个小型舞台用来安置乐队,舞池四周卡座林立。

场地200平米,经常流连于舞厅的老周告诉我,浩天大概是武汉现存最大的歌舞厅。“现在武汉也就五六家歌舞厅了,其他家要么装修不行,要么地方小转不开。”老周摇摇头。“有的店配备了‘鸭子’,女人们给钱也愿意与“鸭子”一起跳,谁还看得上糟老头子。”

几曲之后,舞池逐渐拥挤。

姗姗来迟的吴阿姨迅速落座,与舞厅的老友们闲聊几句后,从拎的布袋子里拿出一条水红色纱裙,抖擞两下直接套在腰上,趁着昏暗迅速将深色裤子褪下,装进袋。

待换上大红色高跟鞋,当音乐前奏响起时,吴阿姨已经接受了邀请,和身着Polo衫、黑西裤、黑皮带、黑皮鞋打扮的男士一头扎进舞池,迅速不见踪影。

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独自玩耍。坐在卡座上,女士不愁找不到舞伴,只用等着男士伸出手表示邀约,“走,跳一jio克!” 中老年的浪漫主义在闪光。

环顾四周,花枝招展的裙子、亮晶晶的高跟鞋是几乎每一个舞池女人的标配,即便大部分年过半百,也几乎不见白发苍苍。昏暗的灯光,模糊了肌肉松弛和脸上的皱纹,人显得比平时年轻了不少。

随着音乐跃动的裙摆如水般相互交错,隐隐透出衣香鬓影的感觉。一位阿姨身着大红色长裙,拉着舞伴满场旋转跳圆舞曲,裙摆轻快的流转翩迁,一刻也不停歇。

跳到酣处,乐队演奏一曲《梅兰梅兰我爱你》,甭管身边是谁,挽起手小碎步跺起来开心就完了。

极讲究的还会打上领带、穿上旗袍来跳舞,风度翩翩地“蹦擦擦”。杨阿姨悄悄告诉我,来舞厅之前她特地回家换了条裙子。难怪,今天穿的很美。

舞厅大多隐匿,但几乎都生意火爆,无论是早中晚,舞池都人潮涌动。

在浩天歌舞厅,场场座无虚席。运气不好时,舞厅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400多个中年男女在这里游荡、闲谈、跳舞。

大多数人都没有固定舞伴,这一场跳快三,下一首慢四就换一个伴。跳着跳着,满场的人都能混个脸熟,谁都能聊上几句,叫一句“街坊”。

用老周的话来讲就是“跳得是眼缘,讲究得是合拍。”所谓眼缘,也就是符合自己的审美,不过,最吸引男人的还是年轻的面庞。

老周已经55岁了,但始终未婚。因为好友们逐渐衰老,以往的篮球、乒乓球局都凑不起来,五年前他开始流连于舞厅。“也去过迪厅,太吵了心脏受不了。”现在孤身一人,舞厅、家、单位构成三点一线。

在老周看来,舞厅里的人都是来社交的。“在这个舞厅里,没有人是跟自己的老伴来的。而且离婚的人一抓一大把,都是出来找乐子的。”他说,如果和舞伴两个人合得来,就会在离场后相约吃饭、KTV。

他指指靠近门的一个黑白条纹女士,这是他经常一起跳舞的舞伴,40多岁、身材略显丰腴,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显然她也符合舞场大多数男人的审美,舞步没停下来过,老周只能装作不在意的铩羽而归。

即便略感孤寂,他也不打算结婚。按他现在的年纪,只能找二婚的女性。但是经过婚姻洗礼的女人只会务实, “动不动就要大钱,房子、车子,结不起。”于是出来找乐子也就满足了。

与已经徜徉在歌舞厅多年的老周不同,黄阿姨身着一身黑衣黑鞋坐在角落,眼里带着警惕、拘谨和不苟言笑。她是第一次来这家舞厅,经过朋友邀请孤身而来。

即便她再三强调自己不会跳舞,但当男士邀约时,从流畅的舞步能看出黄阿姨还是有一点交谊舞功底。两首曲子连跳之下,黄阿姨越跳越欢,仿佛能看到她心中紧绷的弦略微松开。

当时针指向10点,灯光暗下来,一曲舒缓的慢四流淌开来。吴阿姨回到座位上,用手帕擦擦脖子上的汗。她迅速换回原来的深色裤子和黑色皮鞋后跟我告别,“要去买菜做饭了。”黄阿姨也迅速消失在了舞厅入口。

生活真相的一面在于,在无法摆脱的家庭琐事面前,他们不得不脱下水晶鞋,重新变回那个灰扑扑的老人,模糊在光线里。

人潮往门口涌去,舞厅里的人只剩下五分之一,坐在卡座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刚跳的舞、天气、外出工作很少归家的孩子,一时只能感受到头顶的老式吊扇送来微风,吹得人心里静静的,甚至有些尽情放纵后的惆怅。

在黑灯的慢四舞曲之下,有意向的人会一起相拥慢摇。“这首曲子的特别之处是在于男女可以搂得更紧一点。”老周说。

不过,大多数舞客选择止步于舞厅里的萍水相逢。毕竟年纪越来越大,交友却越来越难。

在一曲黑灯的慢四之后,舞客还有三首歌的时间可以独处。

老张头周围一圈都散场了,于是他默默坐在座位上,欣赏跳舞的人。作为舞厅里很少见的头发全白的选手,老张今年已经70岁往上走,但身子骨依然硬朗,连跳几支舞不成问题。

不过,老伴已经先他撒手而去了,回去也只是一个人解决一顿饭,坐在舞厅里还能听听老歌,与不太熟悉的同龄人闲聊解闷,挺好。

只听见舞台上歌手在唱,“轰轰烈烈的曾经相爱过,卿卿我我变成了传说。”

待到散场,老张和舞厅老板道别,互相表示“下次见”,但默契的没有约定下次见的日期。

望着老张的背影,想起不止一个人跟我说,“在舞厅玩的始终是这一批人。一旦他们不来了,歌舞厅就不会存在了。”

△ // 舞厅有三场,早晨、下午、晚上,茶水免费供应。

忙碌和进步是城市的A面,而衰老是无声的B面。

90后的我们还能去中山公园的旱冰场回忆童年,但老去后又在哪里回忆青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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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朱庆凡

摄影 = 宁波、陈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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