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时光 | 彭家花园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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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家花园隧道

  廖普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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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NO!是隧道,是大坪彭家花园隧道。我家就住大坪彭家花园隧道上的重庆警备区干休所。

彭家花园干休所最早是总后渝办干休所,在这里住的二十八户老头基本都是老红军及几户老八路,我们家是65年搬到彭家花园的。

据了解,彭家花园解放前是一彭姓有钱人的庄园。解放后是西南军区军需部和财务部的办公驻地。西南军区撒销后此地交总后勤部驻渝办事处接管。五几年这里曾是八一保育院和八一小学低年级驻地。六十年代初,渝办有一批老红军在此住着等待分配,那时还没有干休所一说。后来,住着住着就改称干休所了,这些老红军就成离休干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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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军区成立后,在部队文化底子浅、资格又老的很多老红军都调到后勤了。所以以西南军区后勤部班底组建的总后渝办的老红军就多,单就彭家花园这二十几位老红军重庆没有一个军级单位找的出来。

彭家花园紧挨大坪三院,又可遥望虎头岩,再往远眺还能看到红岩村。站在围墙边能俯瞰山脚下的化龙桥、嘉陵江和江对岸的观音桥、猫儿石地区。阳光晴好时,还能清晰地看见鸿恩寺公园高耸的鸿恩阁。按时下说法,咱住的是观景房呢!

从大坪单巷子前行不到两百米就到了彭家花园。彭家花园原来很大,包括八一保育院,保育院原来的大门就在单巷子尽头。后军代局在门口修了集资房,紧接着38分部又在八一保育院内修了个长城小区。我们干休所就在长城小区的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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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到彭家花园时,每家房前屋后都划有几分自留地,这些老红军都是农民出身,都喜欢种地。我们这些半大小孩,不论男女都有种地的经历。记得我们家就种过包谷、花生、甘庶、包包白、小白菜、葱等。很多家还修了个鸡圈养鸡,我们家也养了十几只鸡呢。想着那些日子,真有其乐融融的农家乐感觉。

我常纳闷,这些老头怎么不会算帐?许多青菜仅两三分钱一斤。成天汗滴滴的省这点钱值吗?

老头们种地还真不是为了省几个钱,都是高干,家家都不差这点钱。他们种地就是骨子里对劳动的热爱,对土地的热爱。

从彭家花园搬到湖北省军区马房山干休所的老红军邓锐铃,一个老倔头就为了要种地,让他住楼房打死不干! 最后他儿子邓渝光(笔名邓一光,曾任湖北省作协主席)写了个电视剧“江山",在全国热播,得的稿费给他老爹买了别墅,满足了老人家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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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锐铃

时光荏苒,五十多年过去了,彭家花园从总后渝办干休所变成警备区干休所、四川省军区干休所、然后又变成重庆警备区大坪彭家花园干休所。五十多年的变迁,彭家花园陆陆续续搬来了一百多住户。而原有的二十几家老红军也陆陆读续地搬走的搬走,去世的去世。2012年,彭家花园原总后渝办最后的一对老红军夫妻戴福九、彭云也先后去世了,他们也是活的最长的一对红军夫妻。戴叔叔是红一方面军的,(我爸也是一方面军的,所以两家关系极好),彭家花园老红军四方面军的居多,彭云阿姨是四方面军的。

去世前,老两口还在家门口种着一块小菜地。看着这块小菜地,常勾起我五十多年前的回忆。他们自己种菜,却捐了二十余万给老家修桥给孩子们修希望小学。

给困难群众捐钱捐物是这些老红军常干的事。我家的紧邻黄文佐在去世前写了遗嘱,将存的几万块钱全部交了党费,在追悼会上得到“高风亮节"四字评价。当年他的工资才666元,以前更少,才两百多元。家里的灯泡一律是八瓦,小孙子学习优待,特批用15瓦的灯泡。

我家隔壁是马道清,长征时是徐向前警卫连连长。作战时举着手枪冲锋在前,手被敌子弹击中,腹部中弹。左臂取了一根骨头,食指也被打断,手臂再不能伸直。胃被切除三分之二,成了一级残废。但他一直待在野战部队,直到解放后调到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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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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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廖树林

我父亲廖树林长征时过草地带领一排人掩护大部队撒退,后追了三天跟上部队吐血昏倒在地。在延安时他跟肖劲光、李富春、蔡畅等一个支部,父亲是党小组长。六几年父亲到北京开会,遇到肖劲光,肖劲光请他去家里吃饭,父亲不去。他说"人家现在官当大了,我不去巴结。"

这些老红军都是身经百战,战功卓著,每人身上都留有敌人的弹痕,邓锐铃身上有十多处枪伤。马道清是一级残废军人,以前每年伤残补助金60块。黄文佐是二级残废军人,92年去世那年一年伤残补助135块,这已经提高了几倍了。我父亲廖树林是三级残废军人,83年去世时当年伤残补助金40块,也是提高了的。而以前是30块钱左右。彭云阿姨右眼三过雪山时致盲。父亲过雪山时为御寒找了些报纸用浆糊糊在身上......不一 一列举了。

总之,他们为共和国的成立是拼了命流了血的。

然而他们没向党伸过手,在位时他们都握有一定权力,但这些老红军没有一个是以权谋私的贪官。八一建军节发张电影票,父亲不看退给秘书也不给我,说是组织给他的待遇,他不享受就应退给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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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告诉我一件趣事,灾荒年,建设厂军代室给渝办军代室打了个报告,内容是请示可否杀他们自己养的一头猪?父亲说自己养的猪自己杀了就是了,有什么必要报告! 而当年建设厂军代室总代表就是邓锐铃。我们的父辈没给我们留下多少财富,但红军光辉永存,永远照耀我们人生路!

如今彭家花园这些老红军又相聚在巴中红军将帅碑林,他们还是好战友、好邻居。

徐才厚、郭伯雄当权时,这些军队的蛀虫们大肆变卖军产,捞取个人利益。彭家花园也卖地,原来干休所汽车队和卫生所的地盘就卖给了开发商,把所有精力花在搞房地产开发上,我们家门前原是花园的地,也被这些人修成门面出租赚钱去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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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戎马一生,八三年在新桥医院病逝,开追悼会之前,警备区问我们有什么要求,我说“就一个要求,让父亲的灵车到彭家花园来转一下,停一下,让他跟他的这些老战友、老邻居们最后告个别,让他最后看一眼他的家。" 父亲生命最后的近二十年是在彭家花园渡过的。这里留下了父亲对老战友、对亲人和这个家的深深眷念,这里也留下了我们对父亲的无数念想,彭家花园是我们的家。

十多年前,政府要修路,路要从彭家花园经过。有些人就天天给我们做工作,让我们搬家,我们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我们要守住父亲给我们留下的一个家。当然,彭家花园干休所的住户们都不同意搬家。最终路是必须要修,家我们也必须要保住。然后,就有了这个漂亮的彭家花园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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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的干休所很快就要交地方了,彭家花园也不例外。但不管交地方与否,彭家花园还是我们的家,我们已付款买下了这个家。

作者:廖普艾   朗读者:陈欢

(本文图片来自作者和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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