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宝玉和黛玉的爱情合府皆知,从主子到下人,基本都清楚他们两是一对,之后要结为夫妻的。宝玉这边对黛玉爱的缠绵,认为黛玉优秀的天上有地下无;而宝玉的母亲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与儿子却是截然相反——王夫人不喜欢黛玉。
很多学者在分析王夫人对黛玉的态度时,把一部分原因归为了黛玉的母亲,贾敏。书中借王夫人之口,说出过这位大小姐的排场,第七十四回,王夫人和凤姐商量裁减佣人时,叹道:“……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贾母见黛玉第一面时也曾说过,“我这些儿女里,所疼者独有你母”。
不少人认为,贾敏这个被惯坏的大小姐,和王夫人姑嫂之间的关系不是太融洽,曾给过王夫人气受。所以王夫人记恨至今,把这种情绪延续到了黛玉的身上。私以为这种情景,有失偏颇,是对王夫人的一种误解。
首先,黛玉进贾府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即使放在在古人寿命普遍不长,人活七十古来稀的大环境下来看,这也是个极小极幼稚的小女孩,更何况这个小女孩才刚刚失去母亲,王夫人犯不着跟一个孩子置气。
其次,王夫人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探春时赵姨娘生的,算是她情敌的女儿。第五十五回,凤姐和平儿说话时谈道,“只剩了三姑娘一个,……,太太又疼她,虽然表面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疼呢!”
虽说古人能够三妻四妾,做正房要有容人之量,可能做到对庶出的孩子真心疼爱,不是流于表面,这一点可见王夫人的心胸。
既不是如此,那王夫人又是为什么不喜欢黛玉呢?原因有几个。
一、性格决定审美
王夫人是个老实人,不大爱说话。第三十五回,宝玉挨打时,贾母回复宝钗的奉承,当着众人的面儿说,“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面前就不大显好……”
这句话一出,可是了不得。要知道,当时可是以孝治天下,婆婆就是天,一个儿媳妇能不能讨婆婆的欢心,直接就能说明她这个儿媳做的是否合格,进而关乎到她是否孝顺。
贾母当着众人说这句话,就等于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这个媳妇我是不太满意的。贾母的这种态度,让王夫人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王夫人不讨贾母的欢心,得不到她的偏爱,那贾母把偏爱给了谁?自然是那些她喜欢的人,像黛玉和凤姐一样的自然洒脱,伶牙俐齿之人。无论何时,她身边都不缺这样的人,这就等同于,贾母本应给王夫人的一份关爱,被这些人生生给抢走了。
所以,在王夫人心里,她讨厌的不是黛玉一个人,而是以黛玉为代表的那一类活泼开朗,能言善辩的一干人。
且看她对凤姐。凤姐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可但凡两人的接触,气氛都是相当的严肃官方,没有一点温情的东西在里头。确实在管家方面,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可工作归工作,生活是生活,私底下也没见王夫人对凤姐有什么关心和疼爱,和她一对比,贾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跟凤姐更像是一家人。
二、对生得好的有敌意
贾政娶了三个老婆,除了王夫人这个正室以外,还有赵、周两位姨娘。很明显,贾政和王夫人的夫妻模式,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那种,而贾政作为男人的感情,基本上都给了赵姨娘。
爱一个人,要么爱他的内在,要么爱他的外在。赵姨娘此人,内在方面,实在是难以让人心生喜爱;那么贾政爱她,只有可能是看上了她的外表。
由此可见,赵姨娘也必是个惯会油嘴滑舌讨人欢心的,妖妖佻佻的狐媚子。丈夫的宠爱被夺走,所以王夫人对长相好又会说话的人,更加深了厌恶。
宝玉身边的晴雯,正是因为长得好,被王夫人看成是勾引宝玉的狐媚子,最终把她以及芳官、四儿等生得好的女孩赶了出去,只留下袭人、麝月等笨笨的几个。
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告倒晴雯时,王夫人曾对王熙凤说“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的。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由此可知,在王夫人的潜意识里,对生得好的黛玉是不满的,只是碍于她的尊贵身份,并未表露出来。脂批说“晴为黛影”,王夫人对待晴雯的态度,也即是她对待黛玉的真实态度。
三、畸形的恋子心理
王夫人得不到婆婆和丈夫的爱,她所依赖的就只有宝玉一个人。宝玉挨打之时,她哭道,“我如今是将五十岁的人,只有这个孽障,今日索性要他死了,岂不是有意要绝我!”
王夫人对宝玉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所有的爱。她不允许宝玉有一点闪失,所以对那些试图勾引宝玉的人,一向面慈心软的她,处理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而在她眼中,黛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使小性,得让宝玉低声下气的去哄。她不能对黛玉下手,所以在处理晴雯时,是带着对黛玉的情绪的。
宝玉对黛玉还不是一般的关注,时时刻刻关心爱护。试想,两人如果做了夫妻,宝玉眼里看的,心里念的,全部都是黛玉,从而忽视了自己的母亲,这让王夫人如何能忍?
上学时期,学过《孔雀东南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刘兰芝如此优秀,却得不到焦母的宠爱,反而招其厌恶。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这种畸形的,对儿子独占的爱在作祟,让焦母对刘兰芝深恶痛绝。
同样的道理,王夫人也是怕儿子娶媳妇忘了娘,受不了这种冷落,对黛玉的抵触情绪,又加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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