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4日,英国印有女作家简·奥斯汀的英镑10元货币正式上市流通。而在此之前,除了伊丽莎白二世女王之外,只有两位女性肖像曾出现在英镑上:一位是“护士天使”南丁格尔;一位是被称为“监狱天使”的,在19世纪推动了英国监狱改良运动的伊丽莎白·弗莱。
而说服了英格兰银行将简·奥斯汀的肖像印在10元英镑钞票上的,就是英国作家,女权运动家卡罗琳·克里亚多·佩雷斯(Caroline Criado Perez)。2019年,卡罗琳出版了新书《看不见的女性》(Invisible Women)。展示了这个世界的日常物品、技术和体验 —— 从汽车安全带到语音识别软件,再到公共厕所等等,都是如何由男性设计、并为男性服务的。其中存在的性别偏见和不平等,又如何影响到了全世界女性的舒适、健康和安全。
我们通常会认为,科学是绝对中立客观不带有任何偏见的。但一项发生在医学领域的“性别偏见”,却让卡罗琳感到非常震惊:
“我发现,长久以来我被告知的心脏病发作的典型症状 —— 胸部和左手臂下方疼痛,其实是男性心脏病发作的典型症状。对于女性,更可能出现的是:呼吸困难、恶心、疲劳和类似消化不良的症状。然而,由于公共卫生信息片面强调了男性症状,女性就很可能无法准确意识到她们的心脏病病情。更糟糕的是,医生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结果就是,女性比男性更可能死于心脏病发作。”
事实上,全世界的文化,普遍将男性设定为人类的“默认模式”,而这一观念也渗透到了科学界。后果便是,女性在贫困人口比率、患病风险等一系列问题上,不成比例地高于男性。卡罗琳的新书《看不见的女性》,呈现的就是全世界的数百项研究揭示出的性别偏见,尤其是在经济和产品设计领域的一系列案例。
71%的女性防护服并没有按女性的身体特质设计;英国男性每周比女性多享受5个小时的休闲时间;丈夫们每周给女性多“创造”出了7个小时的家务活;智能手机的平均大小为5.5英寸,对于女性的手掌平均尺寸来说是过大的;现在的办公室空调设计,对女性而言,冷了5度。
// 改变除雪的顺序,
就降低了女性急诊数?! //
在瑞典的卡尔斯库加,当地官员最近这两年才注意到,他们沿用了多年的除雪时间表的设计只是为了满足男性的需要。男性的出行方式比女性简单得多:每天只需开车上下班。而女性则必须将有偿工作与无偿工作(比如照顾老人、病人、孩子等工作)结合起来,请注意:全世界仍有75%的无偿的照顾工作都是由女性承担的。所以,女性的出行模式更复杂:她们有很多相互连接的短距离出行和多重任务,并且更倾向于使用公共交通。因此,原先的清除积雪的安排,即主要道路优先,地方道路和人行道次之的方式,受益的主要是正常上下班的男性。
官员们决定改变除雪顺序。而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结果是:这个调整使得急诊室病人数量急剧下降!因为在冬天,因摔倒而骨折的不是开车的男性,主要是在雪地里推着小推车的女性。如果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性别差异,并针对性地进行除雪安排,那在过去的几十年,本可以省下一大笔医疗开支。
在调研和写作的过程中,最让卡罗琳惊讶的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借口:“女人太复杂了”。从经济发展到基础设施的设计,再到医药健康等领域,卡罗琳经常会听到类似的说法:“女人的生活太琐碎了,女人的旅行也太麻烦了,女人的身体太复杂了…...”。研究人员宁愿把世界上一半的女性人口排除在外,也不愿意参与这种复杂的研究。在节约研究经费和挽救女性生命之间,他们往往选择了前者。
// 数据和算法里的“男性默认设置” //
此外,数据存在的性别偏见也限制了人类技术创新的能力。
技术中的“数据鸿沟”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我们各个技术领域的算法所用到的数据库,本身就存在极大的性别偏见。比如,很多语音识别软件,无法识别女性的声音;翻译软件会默认将女医生、女博士翻译成男性;如果在一个图中,有个男性站在烤箱边,图像标识软件就会将其“识别”并标注为女性。而这些,还只是无伤大雅,并不会造成太大危害的小例子。
从表面上看,男女厕所的空间分配似乎是公平的。但出于很多原因 —— 从更换卫生棉条或月经垫的时间需求,到女性更有可能带着孩子或老人上厕所的实际问题,女性上厕所的时间是男性的2.3倍。但我们的厕所,却是一如既往的5:5分。(图源:Andrew Jernberg)
那么,在医疗健康领域呢?对于目前的医疗病例数据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算法,事情就不那么有趣了。“机器学习”,只能根据你提供给它的数据来进行,而当这个数据本身就充满偏见,那出来的程序和结果呢?我们在此基础上书写的代码、使用的诊断工具,就可能会让女性的医疗保健服务更糟。
还有个问题是男性主导的科技研发所带来的影响。来自美国的白人男性中产阶级,他们无法意识到全人类的需求。因此,由他们主导开发的技术将不可避免地偏向于来自美国的白人中产阶级男性,而对于世界其他地区的人们,尤其是女性,将被忽视或错误地被“代表”了。
一项研究发现,健身监测设备低估了女性家务劳动中的步数。
(图源:卫报)
技术领域充满了各种“看不见的女性”案例。比如,苹果手机有个所谓的“全面”健康应用软件,它都可以用来追踪人体的铜摄入量,却不能用来追踪女性的经期。而很多追踪人每天运动量和步数之类的小程序,却忘记了女性通常没有大口袋来随时随身携带手机。
语音识别软件更容易识别男性的声音,这很可能造成危险。比如当汽车的语音指令系统无法理解女司机的语言,或者是在软件上,女性医护人员给病人的说明无法被准确识别和记录下来,这些都可能成为重大的健康和安全隐患。归根到底,这是因为人工智能助理所接收的数据,都是基于男性的,自带偏见。(图源: Andrew Jernberg)
// 根据一个普通男人数据做出的产品设计 //
93%的风险投资家是男性,他们在做投资分析时,面临着与男性为主的研发团队同样的问题: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或错误地归纳了女性的需求。因此,专为女性开发新技术和产品的企业家,就很难拿到优质的数据,他们也不能依赖那些所谓经验丰富的风险投资者。看看当前市场上那些吸奶器产品有多糟,你就能感受到这一点。
由于我们缺乏关于女性身体和生理的各种数据,这些想为女性设计产品的企业家,就很难获得有效、优质的信息来支持他们的想法和创意,他们因此获得投资的可能性也会更小。在很大程度上,当今世界所谓的针对女性的科技和产品,仍然不过是缩小了型号、变成了粉色,或价位不同的多出来的几个选项而已,并没有真正照顾到女性的需求。
这种佩戴式的麦克风,主要是为夹在皮带和口袋上而设计的,然而,许多礼裙都不会有皮带或口袋,这使得女性在演讲或上电视时,更难戴上麦克风。(图源:Andrew Jernberg)
20世纪30年代,瑞士建筑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提出了建筑的“人类尺度”。而他所说的“人类”,指的是一个举起手臂的六英尺高(约183厘米)的“男性”,也就是所谓的“标准人”。
到了20世纪50年代,当把假人引入汽车碰撞测试时,制造这些假人用的也是男性的平均数据,这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的平均数据 。在过去的几年里(虽然有些迟),汽车监管机构似乎才意识到女性的存在,并从那时起引入了“汽车碰撞测试女性假人”。这个假人也不过是缩小版的假人而已,但女人并非只是缩小了尺寸的人。而且,在欧盟,这个女性假人也只用于五项汽车制造的监管测试中的其中一项 —— 而且还是用在乘客席,
男性仍然是坚不可摧的“默认选择”
。
汽车安全带也是为“普通男性”设计的,甚至连司机座椅也是。它们都没有考虑到女性往往坐得更靠近方向盘这个事实。(图源:Andrew Jernberg)
这样“默认男性设置”的例子比比皆是 —— 典型的女性心脏病发作症状被视为“非典型症状”;使用男性数据来确定化学品的“中性”毒性水平等等,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研究人员振振有词地抱怨女性的身体过于复杂而无法测试,否则,他们要如何合理化自己排除世界一半人口的偷懒行为?
所以,一旦卡罗琳的研究发现,在某些领域,女性的数据真的被纳入了考量的时候,她反而会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真的,大家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大部分物品,其实都是基于一个“普通男人”而设计的。
// 守卫“性别平等”的可持续发展目标 //
如何解决这些设计中的性别偏见问题?卡罗琳给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雇佣更多的女性,并提升她们的领导力,确保产品的设计团队是真正多样化而具有代表性的。”我们需要意识到:多样性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供用户勾选的框,而是设计出真正适合每个人(无论是“他”还是“她”)的产品的关键。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收集不同性别的数据!
几十年来,在很多贫困地区,传统的“三石炉”一直占据着“她们”的厨房。而这种炉灶对人的健康伤害很大。很多替换“三石炉”的尝试都失败了,主要就是因为它们都没有切实地考虑到,真正使用这些灶具做饭的,基本都是女性。(图源:Andrew Jernberg)
面对性别不平等的现状,卡罗琳也觉得不太乐观。看到周围有那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这会让人感到不堪重负。所以,她,以及我们每个人,都应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我们能有所行动,能给出解决方案的问题上:“发现问题并通过行动来解决问题,这会让我们更少地去愤怒,更多地去希望。”
“性别平等”,这也是2015年世界领导人商定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的一个重要目标。2017年,盖茨基金会发起了“目标守卫者”活动,其核心是通过创新、新型伙伴关系和敦促领导者兑现承诺的倡导,让大家联合起来采取行动,加快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这些目标的守卫者,共同参与,一起行动。
2019的9月,新一届的“目标守卫者”活动即将如期而至,请与我们一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