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的傲慢

作者：夏牧

不知道青桐树是什么时候闯进我们这片土地的，当然是在我们的城市。在城市的一些住宅小区或公园里，还有在市区的一些河堤边和坎道上，蓦然间高耸起一株株笔直的树干挺拔伟岸如巨擘，一团团披叠的树冠葱茏滴翠如苍蓬，让人驻足流连而惊叹不已。

青桐，它那伟岸的身姿似乎还没有进军到我们的乡村，在城市也还仅仅是凤毛麟角。但相信随着鸟儿的偏好和奔波劳碌，应该在不长的时间内便会遍布乡村原野的。不过，以它们目前的姿势，一种傲慢的姿势，似乎还只能宜居城市，且算是树木中的贵族吧。

我说青桐是傲慢的，是因为它首先有高高的树干，高大的足有三层楼那么高，还是被截去顶部的树干，直直向上，毫无弯曲，仿佛从一根无缝钢管里长出来的一般，堪比校园里不锈钢的旗杆；其次它的皮质非常细腻，又是光滑圆润的，没有一点皱褶。它的枝干青碧色，富有独特的视觉魅力。难怪最初的主人为它起名青桐呢。

青桐整个看上去就像旧时上海滩穿着旗袍的女人，而且属于那种身材高挑的女人，或是俄罗斯般的颀高形女人；或是穿着燕尾服带着翘沿帽的绅士，而且属于那种身材修长机械走路的绅士，抑或是英格丽•褒曼身边那位手执拐杖、装腔作势的绅士。青桐的气质像他，风格像他，但绝没有装腔作势的味儿，却有一种自然本色的魅力。

青桐不喜欢用拐杖，因而没有虬枝斜杈。这是一种属于兀立向上的独行者，就是一根光杆往上窜，直窜到一二十多米之高，可攀比六七层的小高楼，如果没有人抑制它的话。但是，我们在公园在小区看到的青桐，一般都是斩去头顶的高桩子，然后在其顶部周围生长出一些微倾的斜枝，向四周蓬散开去，如一把撑开的巨伞，很是匀称，很有风度。青桐枝头不是很多，但传承了主干的衣钵，直直的没有赘枝，倾斜着一个角度向上，就像伞撑子一般的规则。枝条上面布满翠色的叶，有点像贵夫人戴的黑纱沿样的装饰帽，或是绅士戴的黑礼帽。

你或许看过几根或十几根电线杆插在一片开阔地上的样子，或许看过南海边沙滩上那一颗颗椰子树整齐排列的格局，那一片片空地上栽植的几棵、十几棵青桐林子，或一排排，或一溜溜，就是那个样子，那种格局的感觉。只是它比电线杆子有生命有活力，而且会不断地生长，不断地变高变粗，富有伟岸的英姿。它还有翠绿的叶片，迎风摇曳，沙沙作响。它又是有色彩的，整个树身青碧幽绿，富有诗意的感觉，是视野最为青睐的颜色，比任何人工调制的色彩更饱和更自然，也更富有生命的张力和韵律，即使落叶的冬天也是如此。它的主干也比三亚的椰子树更具风度，因为椰子树还有些弯曲状，或半倾着侧外的姿势。而青桐没有，就那么笔直向上翘望蓝天，它们似乎天生的不会弯腰不拘礼节。如果说椰子树是窈窕淑女的话，那么青桐便是伟岸的大丈夫。

哦，还得回聊一下青桐的叶子和花色。青桐叶子十分的偏大，有十五到二十公分的阔面，基埂部为心瓣模样，叶面呈巨掌形尖角，叶形比较完美。叶色为嫩翠的青绿色，泛着半透明的光泽。当太阳从其顶上洒下金辉的时候，人在其下抬头仰望，仿佛泻下淡光的绿玻样有诗意。倘有微风吹过，叶片婆婆娑娑，像是舞女摆动肢体而带动头花跟摆一般优雅。是的，它有头花。这是青桐最为性感最为引人注目的一种花，没有之一。那花形花色与紫薇相似，但比紫薇蓬勃绰约。初夏花盛之时，深紫色的细花盖满枝头，颇有云蒸霞蔚意韵。那时的嫩叶虽然蓬勃，但还不是太大，被整个地淹没在花瓣之中，似有甘拜其下的风格。

不仅如此，在青桐的腋下，周围所有的植物都显得低矮，像臣服一般，所有的鲜花都显得渺小，尽管是那么的艳丽。这些已足以使青桐有傲慢的资本。然而更使它引以为傲的还有自古以来滔滔不绝的诗赞嘉赋。从《诗经》到《庄子》，从诗人到官家，都有盛赞青桐的诗歌和传说。凤凰不落无桐树，说的便是青桐。凤凰为鸟中王后，而青桐则是树中翘楚。凤凰自九天飞降世间，非青桐不落。故晏殊有诗曰：“世有嘉木，美禽来鸣；叶若碧云，伟仪出众；独立正直，巍巍德荣。”这诗中嘉木说的便是青桐，而美禽则是指凤凰。嘉木落凤，诗意顿生。古往今来，殷实人家不栽桂花便栽青桐，以寓招祥纳福，迎喜聚财。

大凡傲慢之物，都有其值得傲慢的基因或理由。青桐从千年沧桑走过，不改生命本色，是值得傲慢的。它的周身洋溢着的青春气质，是任何别的树种所没有的，它的伟岸更是独树一帜，直冲云天。它的绿色诱惑，不仅是夏天的一道风景，即使寒冷的冬天也是青碧如故，给萧瑟的视野以绿色的慰藉。这在所有树木中是独树一帜的。青桐值得傲慢的雄姿资本还真是数不胜数，仅仅是傲然挺立几千年，傲视群雄几千年，受赞享誉了几千年，就值得青桐傲慢不羁，且可继续傲慢下去。

作者简介：夏牧，江苏盐城人，教育工作者。17岁时所写人物通讯首登新华日报，善论文散文、诗歌小说。从文46年有近千余篇首作品发表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新华日报、扬子晚报等百余家社科文学类杂志和平台，多篇作品获奖并荣登央视中国当代文学杰出文豪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