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方大厦 | 成都亚文化圣地轰然倒塌

曾被誉为成都亚文化圣地的魔方大厦轰然崩塌, 但它的碎片却在其他城市里四散开来。 从2013年到201

曾被誉为成都亚文化圣地的魔方大厦轰然崩塌, 但它的碎片却在其他城市里四散开来。

从2013年到2017年的时间轴切下去,成都的剖面上定格着这样的景象:纵横的市井之气在深夜里渐渐沉睡,黑暗中一座二十一层的写字楼却刚刚苏醒。楼下电梯口排着穿着各异的派对动物,队伍在写字楼底层蜿蜒伸展不见尽头。从1层一路往上,派对的音乐已经响起,低频沿着墙面钻进人们的脚心,连灵魂也跟着躁动起来。等不及电梯一趟趟上下,有人干脆三五结伴,沿着楼梯向目的地攀爬。一路笑闹着经过低楼层的桌游、文身店,踩上trap、house、techno的节拍,直至 TAG、NASA、HereWeGo的门前。

这个位于武侯区领事馆路上的魔幻矩形,名叫“保利中心”。而更多的人称它为“魔方大厦”,在方正的外表下,包裹着属于成都亚文化与夜生活的巨大浪潮。这座以美食、美景、美人闻名世界的西南城市为 自己构筑了一个光怪陆离的B面,以保利中心与“成姆斯特丹”命名。

“酒吧HereWeGo开门时,这座建筑真正的灵魂诞生了。” 很多年以后来自圣彼得堡的DJ Gennady和他的朋友们,依然清楚地记得魔方大厦的前世今生。2013年,自第一家酒吧在4楼开门营业,保利历经爆炸式发展,最终在2017年偃旗息鼓归于沉寂。

白色西装 8ON8

黑色长靴 H&M

银色耳环 编辑私物

正是这风烟迷幻的四年里,保利中心见证并创造了成都丰富的地下音乐场景和派对文化,并成就了年轻人们对这座城市青年生活方式的一种乌托邦式的想象。

“对我来说,保利应该算是一个野生的王国。” 作为曾经的club经营者和派对策划人,初一始终怀念那种来自音乐爱好者的原初的动力与热情。“ 年轻人在夜生活里的创造力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作为经营者,我能感受到来玩的人对这个地方的热爱和激情。他们享受各种各样的音乐类型。而保利也正是在这些爱好者的热爱和支持中把一间一间club做起来,给大家打造了一个好玩的世界。虽然它像是一个泡影,却能让整座城市都感受到野生的力量。”

“只要这些人还在,我们就有可能再造一个王国。” 在成都亚文化中成长起来的DJ Miko如是相信。

初一

藏蓝色上衣 Angel Chen

白色西装、灰色西装 均为Marni

项链 编辑私物

Loco

印花衬衣、黑色皮衣 均为Gucci

2010年热波音乐节结束,Falling Cookies乐队宣布解散。女主唱初一放弃了边工作边玩音乐的状态,做回普通的上班族,融入城市循规蹈矩的人潮。

大概关于音乐的冲动还没有熄灭。“ 不想再上班”的初一接受了保利大厦的邀请,开始以经营者的身份重回成都的地下音乐场景。在club经营者的身份之外,初一与三四个朋友一起成立“来电 Project”,聚焦派对文化和艺术跨界。“即使我已经没有再做音乐人, 但还是想做与音乐文化相关的事情,做年轻人真正需要的地下文化。做纯粹的现场,能让人接触音乐本身,但涂鸦、多媒体互动、装置,则能带来更深入文化的东西”。

在初一“离开-返回”的这段时间,Loco始终没有离开音乐。2009年,Loco的电子乐队EAB第一次在小酒馆演出,并借由组建乐队的机会,成立了音乐厂牌“TASTY!”。那个时候,摇滚、电子、 民谣、说唱在成都各自发声,“大家对厂牌没有特别大的概念,只是想着去推我们喜欢的音乐风格”。“ TASTY!”由此一做十年,向大家推荐“不受定义的好音乐”。即使在香港、上海、北京等城市待过, “过客”Loco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家乡成都。他和初一都有共同的目标——将真正好的文化带到成都,影响更多的年轻人。

无论是已经延续到第六年的“动静音乐”及艺术跨年现场,还是无数跨界派对,好玩的事情从没有停止。此刻,初一和Loco为The Boileroom筹划在成都的首次落地活动已经圆满结束。下半年,他们还将建立一个新的club,用从来不停息的“野性”,孕育野生王国的新可能。

黄色高领上衣 Isabel Marant

条纹印花衬衣 Stella McCartney

黑色长裤 Common Gender

白色运动鞋 New Balance

2014年5月,四川盆地的春天正进行到中章。圣彼得堡青年Gennady与好友Egor Marichev相约,带着经营了三年的长板品牌“Dinamika” 来到成都开店。在成都呆了一年后,他已然发觉,这座闲散而有趣的城市容得下各种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能包容得下一个又一个派对、演出和艺术活动。在异乡的另一种生活可能,就此在Gennady眼前展开。这种敏锐,自他十六岁开始就存在。

在圣彼得堡成长生活,这座位于俄罗斯和芬兰之间的城市,距离欧洲的亚文化“首都”柏林也近在咫尺。地下文化的浪潮,随着欧陆的风及时地涌向故乡。Gennady从十六岁起开始试着用音乐制作软件Reason 5创造一些属于自己的声音,并尝试用老式的CDJ-400融合不同的音乐。音乐、艺术、创意,在他的生活里不断生长。

保利中心迎来它的辉煌时刻时,Gennady也开始成为成都的一部分。他带着自己的滑板、音乐和创意,在街头、市井和文化场景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我是一个DJ、VJ,也是诸多项目的组织者,这些事情都在同时发生着。” Gennady回忆,他已经在成都举办了百余场在地的活动。无论是小型的街头派对还是大型的演出活动。他融入到成都的青年文化浪潮之中,与诸多先行者们一起丰富着成都地下文化的图景。

如今Gennady依旧在经营着唱片店“Paradise Records”,将 自己热爱的音乐带给成都这座城市。同时也与好友Casey Homovich和Mike Mogler继续着“Chengdudes”项目,为成都的滑板少年们注入新的可能。依旧有许多项目在同时推进,Gennady乐在其中。

印花上衣 BABYGHOST

卡其色长裤 Gucci

银色耳饰 Yvmin

项链、裤链 均为编辑私物

十七岁的Miko钻进2013年末成都“不摆了”跨年派对拥挤的人群, 忽然被音乐现场击中。那个时候她或许没有想到,自己之后的人生道路,会因此开启另一扇门。

“在那之后,我就经常去成都的各大音乐场所。” 保利逐渐升温。渐渐逼仄的走道上,或站或坐着看起来永不疲倦的年轻人。Miko的身影也在其中,在TAG的专业和NASA的轻松之中迅速成长。

“2015年是成都保利最旺盛最集中的时期,楼道里全都是人。我因此结识了一些音乐上的好朋友。” 听得够多,Miko便开始新的探索:“ 成都有个老牌的DJ师傅XIAOLONG,我就跟着他学DJ。” 互联网时代的的年轻人,不再需要到打口摊位上一张张认识音乐唱片。Miko借着虾米音乐这样的app,迅速吸收了足够的养料,成长为合格的DJ,在成都的Funky Town、蒸汽旅社演出。

如今,Miko身在上海学习服装设计,并在一个服装品牌做运营工作。音乐依旧是她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她融入上海的地下音乐场景,有时会到Elevator放自己钟爱的音乐。“只要爱音乐的人还在,在哪个城市无所谓的。有保利也好,没有也好。” 音乐都能继续,派对就能继续。

成都对一切有趣事物的好奇与包容,也流淌在Miko的血液里。人生的可能性刚刚在她面前展开。她说,无论是做装置艺术,当平面模特,还是做音乐制作人,她热爱的一切,都可以继续发展下去。

印花上衣 Bershka

白色衬衣 BABYGHOST

姜黄色外套 Gucci

酒红色长裤 FENG CHENG WANG

黄色运动鞋 Nike

银色耳环、银色项链、黑色腰带 均为编辑私物

从2015年离开成都去往东京求学,可乐与自己成长的这座城市之间横亘着四年的时空。在年少的时候目睹过成都的生猛与野气,无论去向何方,他都将始终与这样的生机相伴相随。

“成都生活节奏很慢,这边交朋友,大部分都比较看重朋友的性格和爱好。不像是东京和上海,大家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关注自己的工作。成都让我学会用心交朋友。”在成都生活成长的这些年,可乐因为街舞、机车、时尚,认识了形形色色有趣的人。他们松散又真诚地连结起来,亲切如同家人。

如今,作为摄影师和时尚博主的可乐,从一开始工作的杭州搬到上海,面对着越来越密集的工作邀约和越来越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能会在杭州成立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现在logo已经做好了。”而第一季服装,也正在酝酿。

可乐有时会怀念成都和东京,那时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发掘城市本身,找到自己与城市的连结所在。可乐始终记得一个似梦非梦的段落。那仿佛是在保利中心17层,酒吧的门层层圆拱,宛如隧道,向幽深处延展开去。荧光的涂鸦包裹住每个角落,光反射将身上的红色与白色点亮。时隔四年,酒吧的名字早已忘记。而那不真实的光影,还深深烙印在可乐的记忆里,与保利中心的光怪陆离融合,成为成都地下文化的幻影本身。

再回头看,“成都是中国除了上海以外最时尚的城市。我认为的时尚,就是从新的两代年轻人里看到的面貌。无论是穿着,还是他们社交媒体上呈现出的状态。成都的年轻人始终处在一个很先锋的位置。”

黑色吊带 Sirloin

白色西装 8ON8

绿色吊带裙 MASHAMA PARIS

银色耳环 编辑私物

2014年年初,TAG还在KOKO几个朋友的脑海中酝酿。他们拉来KOKO,希望把SINOSTAGE舞邦位于保利C座的工作室搬到A座21层,大家一起“玩”起来。朋友们雷厉风行,连租约都迅速帮KOKO敲定。新工作室看上去与大众所熟悉的模样大相径庭——loft结构,二楼设置了DJ台和摄影棚,仿佛一个开放的家,随时可以开始彻夜派对狂欢。

“我们把21层叫做保利学院。”舞蹈、酒精、音乐,构成青年人迅速成长的学堂。

直到现在,KOKO依然不觉得自己是在艰苦地“创业”。2013年从酒吧编舞总监的位置离开后,KOKO忽然觉得应该为舞者们做些什么,“国外的舞蹈文化,跟中国应该互相碰撞交流”。她通过社交网络,邀请专业的舞蹈大师到国内开课。除了大师课,为了有个固定的地方日常教学,她将自家的一个小房间开辟出来上课。那个时候她也许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闪念,将在成都这块土地上生根发芽,成为集舞 蹈空间、舞蹈视频社区、潮流品牌于一身的青年文化综合体。

KOKO说,这或许是她射手座的天性使然。“大家都怀着执着的拼劲去做保利。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启发和改变,这个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财富。”

“Baby,Come Back Home”的字条一直贴在KOKO的办公桌上。那是有一次丈夫留在KOKO的牙刷杯里,希望她早点回家的期盼。如今,虽然保利已不复当年“学院”的辉煌,但KOKO和舞邦依旧在21楼,在砰砰砰的低频里继续舞蹈。

白色衬衣 、印花羊毛开衫、动物纹外套

均为CELINE by Hedi Slimane

银色戒指、金色项链 均为编辑私物

对说唱歌手Kafe.Hu来说,真正的成长可能是在孩子出生那一刻到来的。“当了父亲之后,我变得更温柔了。这并不意味着我变怂,而是更容易把自己打开,在音乐里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容易将自己打开,包括了更敢于面对过去那个不那么勇敢的自己。第一张专辑《The Guy》发行的2013年,Kafe.Hu处于自卑的深谷。既希望自己的声音被众人听见,又因为自卑而隐藏了部分真实的自我。多年之后,成长之后的Kafe.Hu站在舞台上,过往经历都成为他的武器和力量,用说唱对抗着“说唱的虚妄”——一个舶来品所带来的文化虚无感,以及在被综艺、粉丝文化裹挟的当下,那种被“观看”所带来的奴役感。

十六岁时,埋头在家乡小城的电脑上制作说唱音乐。那个时候, 四川小城的街头巷尾弥漫着从更大的城市飘来的流行曲。偶然遇到说唱,“从小就有些格格不入”的Kafe.Hu开始以这种自由的形式表达自我。“ 期待着去往灯火阑珊的地方”,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前往成都。

那时的成都超出Kafe.Hu的想象。虽然说唱歌手寥寥,但街头时常能看到穿着oversize的孩子们或是跳着街舞的青年。后来认识了更多的说唱歌手,“ 也在他们那里学会了很多手势”,Kafe.Hu开玩笑说,玩Hip-Hop的就累在这里,“打招呼打得手都快断了”。

保利的兴起与辉煌,在Kafe.Hu看来太过自然而然。“ 成都是这样一个地方,大家赚了钱,很多都会用来娱乐。没有保利,也会是别的地方。” 这座赛博朋克感十足的魔方大厦,褪去了那些夸张的光晕,也不过是成都本身。是“耍”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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