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水浒传》和《说岳》里都曾出现一种骑兵，那些骑兵不光自己身穿重甲，连马也穿着盔甲，并几匹马用铁索连在一起，即著名的连环马。当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所谓连环马不过是对列队行进的甲骑具装的误读。不过，这两本书里还专门出现了同一种武器——钩镰枪，或者说镰刀枪，专门克制连环马或具装骑兵。那么现实中，真的如此吗？
在《水浒传》里，吴用为了破呼延灼的连环马，专门派时迁和汤隆使诈，引得会使钩镰枪的徐宁上山，教众将和士兵们钩镰枪法，从而大破连环马并杀得呼延灼全军覆没。原文是这样写的：呼延灼大驱连环马，卷地而来，那甲马一齐跑发，收勒不住，尽望败苇折芦之中、枯草荒林之内跑了去。只听里面忽哨响处，钩镰枪一齐举手，先钩倒两边马，中间的甲马便自咆哮起来。那挠钩手军士一齐搭住。在央视电视剧里，设计的场景是马腿被刷刷切断。
《说岳》也是用用这种钩镰枪大破拐子马。因为这些小说的生动描写，加之一些文史爱好者不懂兵器，因此出现了一种错误解读，认为宋军就是靠长刀砍马腿和在长枪上绑镰刀，才击败金军拐子马与铁浮屠的。许多人也认为，这种人马都穿盔甲的甲骑具装虽然防护很强，但是马腿暴露，所以用钩镰枪就可以轻松消灭。事实真是如此吗？
最早类似钩镰枪的武器是戟，算上枪和戈的结合体。可一刺杀也可以勾击。而具装骑兵在中国的兴盛期则是魏晋时期，也就在那个时期，戟这种武器开始被淘汰。如果勾马腿有用，戟为何还是淘汰了？其实关键问题出在长度上。这种戟的长度根据俑坑的考古发现是2.5—2.8米。汉代的卜字戟，作为其钢铁般的变种，长度也与之类似。后世那些专用的钩击武器。比如明军的蝎子尾还有清代的钩镰枪，长度都不是太长。
▲长枪和170CM身高的人对比
从明代古画里看，蝎子尾明显比长枪短许多，也就两米多。而清代钩镰枪呢？绿营钩镰枪的枪头长八寸，旁刃径二寸；柄为木质，长六尺，围四寸，髹朱漆；鐏为铁制，长四寸。这种枪长度也就两米多，绿营双钩镰枪的枪头与钩镰枪相同，唯将单钩改为双钩，通长七尺，围二寸七分，柄外裹桦树皮。绿营雁翎枪的枪头长八寸，旁刃与钩镰枪相仿，但较阔，径五寸；柄为木质，长六尺，围四寸，髹朱漆；鐏为铁制，长四寸。不论是单钩的还是双钩的，这几种枪都不是很长，也就两米多，与步兵长枪相比，都不是很长。
而同时代骑兵的长枪有多长呢？清代护军骁骑长枪：枪头长一尺一寸，銎为铁盘，厚二分，枪缨为朱氂；柄为木质，长一丈二尺二寸，围三寸七分，髹朱漆；鐏为铁制，长四寸。
这骁骑营的骑兵长枪差不多是这钩镰枪的两倍。我们再看看宋朝时女真人的长枪多长。《三朝北盟会编·卷九十九》对女真精锐的记载：以仲熊所亲见黏罕寨有兵五万人，娄宿孛堇寨有兵万人，皆枪为前行，号曰：硬军。人马皆全副甲，腰垂八棱棍棒一条，或刀一口。枪长一丈二尺。一丈二尺，虽然宋朝一尺比清朝一尺短，但是也在三米以上。显然，在钩镰枪在攻击到骑兵之前，就已经被骑枪击中了。可能有人会问为啥不把钩镰枪加长加到四米多？实际上，如果枪杆太长就不便操作，普通士兵很难做出准确的钩击动作。
而且，这种勾击的枪挥舞需要空间，士兵站得不可能那么密集。而稀疏的方阵是无法抵御骑兵的冲锋的。我们再看看女真骑兵的作战习惯，在《历代名臣奏议》卷90吕颐浩奏：“虏人遇中国之兵，往往以铁骑张两翼前来围掩”。拐子一词在宋朝往往指的是两翼，拐子马是部署在两翼的重骑兵，基本是不是直接冲阵的，而是从侧翼进攻的。女真重骑兵还经常下马步战，所以这种镰刀枪对具装的意义多大这里是要打折扣的。
我们再看看一手史料，《宋会要辑稿》兵14中，收录的岳飞郾城捷奏是这样说的：岳家军骑兵(背嵬骑军，游奕马军)同金国主力骑兵(即“拐子马”)周旋，故“鏖战数十合，方决胜负”。然后岳飞的奏折又提到：“寻遣发背嵬、游奕马军，自申时后，与贼战斗。将士各持麻扎刀、提刀、大斧，与贼手拽厮劈。说明这场仗是先用骑兵对冲，双方硬碰硬，最后大家打成一锅粥，金国骑兵失去机动性，宋军步兵才上手肉搏、砍马腿之类。
其他史料中，宋军对战金军铁浮屠也是“先以枪揭去其兜鍪，即用刀斧斫臂，极力斗敌。”而从后来宋军的装备也可以看出，拒马、长枪、长杆大刀、大斧成了标配，钩镰枪并没有装备。说明对付甲骑具装，就得靠骑兵对冲或拒马迟滞，然后长枪步兵近身，大刀大斧补刀。总之，都是要豁出命去拼的。而像电视剧里那种拿钩镰枪，在旷野上轻松把马勾倒，是不可能的。除非找个类似水泊梁山那种芦苇丛，但是敌人又不傻，会没事穿重甲在湿地上骑马过去？
其实连小说原文都说了，这种钩镰枪破重装骑兵，是在特点地点特定方式办到的。幻想在平原上，用钩镰枪在正面勾倒具装骑兵，只能说太纸上谈兵了。
套用某小说里的话：“区区智计，可以强力破之，区区强力，可以性命阻之。”甲骑具装历来是军中精锐，在冷兵器时代是技术含量和军事成本最高的兵种，要想与此对抗，不靠性命相搏，而想取巧而胜？怎么可能！
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创稿件。主编原廓、作者双尾猫，任何媒体或者公众号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