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旧日本海军的大和级战列舰,军迷们除了熟知它装备着世界最大口径的460毫米舰炮以外,对于它们拥有的“大和酒店”、“武藏旅馆”的绰号也肯定颇有耳闻。据说,这两艘超级巨舰上的生活设施极尽完备奢华,舰内料理更是堪比五星级酒店,论居住舒适性不仅在日本海军中首屈一指,即使在世界范围内也不多见。然而,这样的生活条件并非为普通水兵准备,而舰内完善的生活设施也不仅仅是为了享受,更关乎全舰的战斗力,本文就带你了解一下“大和酒店”的真相。 陆军眼中的“大和酒店”
“海军马鹿竟然花费如此多的人力财力建造这样的军舰!”1942年9月24日,大本营陆军参谋辻政信中佐奉命前往日美正激烈争夺的瓜岛,途中在特鲁克停留时顺便到驻泊在锚地的联合舰队旗舰“大和”号上拜访山本五十六大将。在看到巍峨如山的“大和”号时,他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辻政信登上甲板后,又被“大和”号的巨炮所震惊,半信半疑地问随行的陆军军人:“海军真的能发射这玩意?!”
▇1943年5月停泊在特鲁克锚地的“大和”号(远)和“武藏”号(近)。
让辻政信等陆军人员惊讶的不仅是“大和”号的体形和武备,还有舰上的伙食。当天辻政信等人在“大和”号上享用午餐,海军为他们奉上的是正宗的和食:
每人一个黑漆小饭桌,上面有盐烤鲷鱼和鲷鱼刺身,外加冰啤酒。辻中佐禁不住又是一番嘲讽:“海军还真是奢侈!”然而,在同一时刻,在瓜岛前线,陆军士兵正嚼着生米、啃着咸萝卜干,拖着饥饿的身体进行着高强度的战斗,他们粗陋的饮食和糟糕的供给情况与海军旗舰上的精美料理实在是天壤之别!
▇辻政信参谋在“大和”号上享受的午餐类似上图,用一个黑漆小饭桌摆放着饭菜。
大和级战列舰不仅居住环境堪称优越,食品储备也丰富多样。舰内不仅设有储存生鲜食材的冷冻库和冷藏库,还有能够制造纳豆、蒟蒻、豆芽、乌冬面、豆腐、萩饼、年糕红豆汤、波子汽水和冰激凌的设备。在军官厨房里为长官们准备每日饮食的人并非普通的海军主计兵,而是从日本内地的高级料亭和高档餐厅聘请的名厨。舰上军官的一日三餐也极尽美味,且用餐场合也十分考究。早餐是日式旅馆风格的和食;午餐是全套法式西餐,用餐者均身穿正装出席,严格按照西方餐桌礼仪进餐;晚餐则是正统的高级日式料理。此外,在司令长官与高级幕僚们享用午餐时,军乐队将在甲板上待命,在他拿起餐具的瞬间,乐队的演奏同时响起,在40分钟的午餐时间里,舰内都会飘扬着优美的乐曲。
▇日本海军大型战舰上高级军官的菜谱中一般都包含西餐。
日本海军将大和级视为不能轻易动用的决胜兵器,长期将它们雪藏在后方。“大和”、“武藏”号长久地停在锚地里,舰上生活又极尽奢侈。因此,不论在前线各地苦战的陆军,还是从特鲁克锚地频繁出击的其他战舰,都在背地里称这两艘巨舰为“大和酒店”、“武藏旅馆”,满满地羡慕嫉妒恨。那位到访“大和”号的辻政信所提的疑问:“海军真的能发射这玩意?!”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也许是一种讽刺。
大和之自辩:“吾非酒店!”
大和级让日本海军其他舰艇的乘员们最羡慕的是舰上的冷气设备。在当时冷气设备对于日本人来说仍属奢侈品,在日本国内只有一部分大型百货商店和医院里才有冷气机,即便在大和级上也仅限于军官居住区才有冷气供应。不过,大和级的冷气设备并非是为了提升军官居住环境的舒适度。
在日本海军历史上,曾经多次发生弹药库爆炸导致战舰受损沉没的恶性事故,仅次于大和级的长门级二号舰“陆奥”号就是因为舰内爆炸而沉没。大和级内存放了大量弹药,安全管理自然是最重要、最优先的事项。此外,发射药对于温度十分敏感,其性质变化有可能改变炮弹的射程和弹道,最终影响命中精度。因此,舰上弹药库必须严格控制温度,库内温度必须保持在7度到21度之间,湿度在80%以下。所以,大和级的弹药库里安装了东京芝浦电气公司生产的冷气设备。至于军官居住区和收纳食材的冷冻库、冷藏库的冷气则是来源于弹药库多余的冷气。
▇从水中打捞出来的“陆奥”号的主炮塔,现存放于江田岛。
除了冷气,大和级的波子汽水制造机是另一个被外界嫉恨的对象,其实这种机器并非是大和级独有的“奢侈”设备,而是巡洋舰以上的大型战舰上普遍安装的设备,只是大和级的汽水制造机产量大而受到特别注意。然而,所谓的“汽水制造机”并不是为了让舰员们能喝上饮料而特别设计的设备,其真面目是二氧化碳发生器,在舰上发生火灾时产生二氧化碳灭火剂用于灭火。即便在现代舰船上,在封闭空间内使用二氧化碳灭火也是常用的消防措施。
然而,除非战时,舰内发生火灾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于是二氧化碳发生器就有了另一项副业:制造汽水。当时,日本陆海军会在炎热的夏季给士兵们提供砂糖水消暑解渴,在其中混入二氧化碳就成为有名的清凉饮料——波子汽水。大和级的大型二氧化碳灭火设备据说在一天内可以生产5000瓶波子汽水。
▇日本陆海军提供给士兵的清凉饮料——波子汽水,在大和级等大型战舰上,这种饮料其实是二氧化碳灭火设备的副产品。
要说大和级生活设施的现代化程度,就不能不提舰桥内的直通电梯。大和级的舰桥非常高大,内部结构复杂,从中部甲板到舰桥顶部足有13层甲板,就算从露天甲板算起也有10层,如果全凭楼梯上下对于舰员的体力绝对是一个考验,而且相当费时。为了便于上下交通,因此在舰桥建筑内安装了三菱电机生产的电梯。大和级舰桥电梯的额定人员说法不一,在3~5人之间,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电梯的使用方法与现代电梯颇有不同,并非按一个键就能自动完成升降,不管是电梯门的开合,还是电梯与楼层契合的加减速操作,全部由手工完成。据说电梯的速度相当快,而乘坐体验却远远谈不上舒适。原则上,只有高级军官才有权使用舰桥电梯,但在紧急情况下,也可以用于为舰桥侧面的九三式13毫米双联装机枪运送弹药,在第一舰桥待命室内的舰载机飞行员也可以使用。
▇“大和”号巍峨高大的舰桥建筑,其内部设有电梯,主要供高级军官乘坐。
国家颜面,奢侈有理
如前所述,到访“大和”号的陆军参谋辻中佐对“大和酒店”的“奢侈”装备颇有微词,联想到前线陆军的苦逼境遇,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战后辻政信在回忆中则是另一种态度:“我用卑鄙的心去忖度元帅(山本长官)的本意,真是羞愧。当时真想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他似乎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大和级奢华至此的理由。
“大和”、“武藏”号是作为联合舰队旗舰而建造的,因此除了战斗舰艇的必要机能外,也被赋予了政治和精神层面的特殊身份。军舰向来被视为移动的国土,是国家主权的象征,在航行到海外时更是国家形象的代表,常常需要行使外交职能,比如接待外宾来访、宴请外宾等等。在这种场合下必须为宾客提供尽可能舒适的生活条件和最为适宜周到的服务,因此,像大和级这样的旗舰必然在生活设施上有着极高的要求。不仅仅是为高级长官服务,也是着眼于外交事务和国际交往的需要,只不过其诞生的时代已经没有迎接外宾的机会而已。
▇“大和”号战列舰最著名的试航照片,大和级从建造之初就被视为日本海军的象征。
当年,辻政信在“大和”号上吃到的精美料理其实是海军按照迎宾规则而给与的礼遇,完全是出于海军的礼仪,尽最大可能为从大本营前来的陆军参谋提供最好的服务。这体现出陆海军在文化上的差异,而辻中佐在了解到这一点后,内心感到羞愧无比。
那么,“大和酒店”和“武藏旅馆”哪一个更舒适呢?“大和”号是吴海军工厂建造的,“武藏”号为长崎三菱造船厂建造。作为民营企业的长崎三菱造船厂对于建造大型客轮有着丰富的经验,因而在舰内装饰、各种生活用具的配套使用方面显然比专门建造军舰的海军工厂更胜一筹,所以在居住舒适度上“武藏”号更为出色,比如“武藏”号司令长官办公室面积更大、陈设更好。实际上,吴工厂在建造“大和”号时,在舰内装修方面得到了三菱公司的协助。
▇战列舰“三笠”号舰内的军官公用舱,可见舱内铺有地毯,各式高档家具一应俱全,而比“三笠”号晚近四十年的大和级的奢华程度就不难想象了。
大和级战列舰以威严的舰容、完备的舰内设施和舒适的居住环境令人叹为观止。在太平洋战争中,“大和”、“武藏”从未得到真正发挥威力的机会,但从另一个方面考虑,日本海军对于两艘巨舰的珍视或许只是为了让它们作为“战略兵器”起到震慑对手、稳定军心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