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之下的广西青蒿产业:青蒿干草收购价多年徘徊在4元/斤

2015年10月5日,屠呦呦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屠呦呦获诺贝尔奖是因她开创性地从中草药中分离出

2015年10月5日,屠呦呦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屠呦呦获诺贝尔奖是因她开创性地从中草药中分离出青蒿素应用于疟疾治疗,挽救数百万人的生命。

↑青蒿样品

但青蒿的种植和加工产业,目前还遭遇到一些困难——由于青蒿价格持续低迷,加上其他产业的诱惑,青蒿重要产业基地——广西融安县,青蒿种植的农民比过去少很多。

面对这种困局,在产业链上从事加工和青蒿素提取的企业,纷纷选择关门或歇业。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是为数不多、至今还可勉强“撑”下去的企业,但也在寻求转型和多元化的发展路径。

0 1

价格低迷

融安位于广西北部,是柳州市下辖的一个县。这个县域范围内的山脚下、路边、田地里,常年生长着大量野生青蒿。

生物学上,青蒿是菊科蒿属植物,广泛分布于亚热带地区。不仅在融安,广西很多地方和云南、贵州、湖南、四川等地,都生长着大量野生青蒿。

↑待收割的青蒿

这些野生青蒿常常不请自来,大量出现在农民的土地上。彼时,农民会把它们拔掉,以免它们和其他农作物抢肥。

直到它的价值被发现。

40多年前,屠呦呦在青蒿中发现了青蒿素,青蒿素后来被证实对治疗疟疾有明显疗效,使疟疾患者死亡率显著降低。

屠呦呦开创的疟疾治疗新方法对人类有巨大贡献,广泛用于治疗疟疾的青蒿素,也因此被喻为“东方神药”。

随后,相关产业由此展开。

↑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的青蒿车间

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开始建青蒿厂房,2006年,这家公司开始从事青蒿素提取工作。

青蒿素从青蒿中提取。“刚开始时,青蒿素价格很高,每吨530万元。”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孔雪萍告诉红星新闻,当时,国内很多企业一哄而上,纷纷上马“提取青蒿素”的项目,最多时,全国有100多家工厂从事青蒿素提取。

但随后,价格一落千丈,到2015年,青蒿素每吨价格只有95万元,处历史最低位。

最近几年,价格有所反弹,但一直还处于低位运行。“今年每吨青蒿素价格120多万元。”孔雪萍说,“由于价格持续上不去,十多年前100多家一哄而上从事青蒿素提取的工厂,到了今年,只有9家工厂还在从事这行,我们是广西唯一一家还在从事青蒿素提取和加工的企业。”

青蒿素价格的持续低迷,自然传导到农民的种植端。13年前,当融安县农民发现青蒿这种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野草也可卖钱时,他们在山坡下,在田间地头,四处割青蒿、晒干、拍打、装袋,之后拿去变卖。

↑正在被收割的青蒿

那时,青蒿干草价格最高10元/斤。但单靠野生青蒿难以保证企业今后的正常运转需要。

2009年,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通过“公司+合作社+农户”的方式,建立起自己基地,年初制定保底收购价。

不过,由于青蒿素收购价突然滑落并长期处于低位徘徊,青蒿干草的收购价也一直上不去。长期以来,青蒿干草的收购价一直维持在4元/斤。

↑青蒿收购价长年在低位徘徊

“前年、去年,青蒿干草收购价都是4元/斤。”融安县沙子乡负责青蒿干草收购的路谋仁告诉红星新闻,“仙草堂(公司)看到农民太辛苦,今年将原定4元/斤收购价,提到4.2元/斤。”

不过,即便这样,融安县农民减种青蒿的情况还是比较突出。

0 2

减种减产

以融安县沙子乡为例,路谋仁介绍,今年整个乡种植青蒿的面积500亩左右,这不足去年的一半。

“去年,我们沙子乡种1000多亩青蒿。”路谋仁说,减种和非贫困户种植不再享有种植补贴有一定的关系。路谋仁介绍,2016年,县里对建档立卡的贫困户种植青蒿进行补贴,每亩补500元。对贫困村的非贫困户也有补贴,每亩300元。融安县农业局工作人员也向红星新闻证实了这一补贴标准。

↑村民在篮球场晾晒青蒿

↑村民在收割青蒿

但去年起,除贫困户有补贴外,其他都没有。对贫困户而言,种植积极性还在,但对非贫困户来说,积极性就差一些。路谋仁说,加上青蒿销售价上不去,农民对种植青蒿的积极性并不大。

青蒿干草每亩正常可收获200-300斤,但种植期遭遇过多雨水时,收成会受影响,如管护不到位,亩产也只有百来斤。

正常情况下,种植青蒿一年的收成在扣除化肥后,一亩就1000元左右收益,这还不包括自身付出的劳动力。

“相对外出务工而言,这显然没有诱惑力,毕竟干一年都不如外出务工两个月的收成。”路谋仁说,所以,青蒿种植通常只是老人在家务农的一种补贴而已。由此,农民减种也是很自然的事。

农民减种的背后是减产。据路谋仁介绍,去年他负责的沙子乡收购到的青蒿干草是融安县最多的,达140多吨。但今年,整个乡不足50吨。

路谋仁说,沙子乡的麻山、桐木、杉木三个村,过去每个村种植有100-200亩青蒿,今年每个村只种20-30亩。

更严重的情况出现在东起乡。

↑青蒿干叶收购入库

朱太光是东起乡青蒿收购的负责人,据他介绍,前几年,全乡种植青蒿约1000亩,但今年只有70亩,面积不足巅峰时期的1/10。“今年收获的青蒿干草,大约就10吨吧。”朱太光说。

龙昌杨是融安县东起乡红日村东皇屯的村民,他告诉红星新闻:“整个东皇屯约120户人家,过去有20多户种植青蒿,但到今年,全屯只有他还在种植青蒿。”

“今年我家种3亩,明年还会种,但会减少1亩。”龙昌杨说,主要改种甘蔗,因为周边其他农户都种甘蔗了,自己的田地被包围在中间,如果种植不一样的经济作物,农时不好协调和作业。

此外,甘蔗第一年新种有每亩650元的补助,这是龙昌杨改种的诱因。

据朱太光介绍,除了甘蔗以外,县里目前对种植金桔、桑蚕等产业,也是有补贴的。

↑青蒿干叶过磅,称重

面对这种困局,公司方面只好不断调整策略,向高质量发展寻求生存和发展下去的空间。

“高峰期,公司发展青蒿的种植基地有3万亩,目前还有2.5万亩。”孔雪萍介绍,融安县由于适合种植柑桔等经济效益更高的水果,不少农户改种水果等其他经济作物,目前公司驻地融安县已不再是青蒿种植基地的重点所在,公司的基地重点布局在融安周边的其他县市。

0 3

向科技要增量

在市场低迷,青蒿种植面积和产量缩水的情况下,广西青蒿素每年的供应量依旧达70吨,而这70吨都出自孔雪萍所在的广西仙草堂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70吨的青蒿素提取量,占到了全国青蒿素供应量的1/3强,如何做到?

孔雪萍给出的答案是:向科技要增量。

据孔雪萍介绍,首先提高青蒿的青蒿素含量。据她介绍,野生青蒿的青蒿素含量只有千分之五,但公司和广州中医药大学李国桥教授进行合作后,由李国桥教授及其团队培育和提供青蒿素含量高的青蒿种子给农户种植,使基地种植的青蒿,其青蒿素含量高达千分之十五。

李国桥是广州中医药大学首席教授、青蒿研究中心主任,曾和屠呦呦从事疟疾防治和青蒿抗疟研究。

此外,技改的投入也是确保减种减产但青蒿素产量不降反升的关键因素。孔雪萍介绍,2011年,公司投入1100万元进行车间建设和技术改造,此后,每年投入数百万元进行技改和项目更新,使青蒿素的提取率从过去80%提高到95%,充分利用青蒿内所含的青蒿素。

↑青蒿干叶入库

“立足青蒿产业的基础上,为更稳健发展,公司也在转型朝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孔雪萍说,公司投入1.25亿元建设的灵芝生态产业园,将于今年12月中旬开园运营。

“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们放弃青蒿产业。”孔雪萍说,青蒿素对治疗红斑狼疮有效果,一旦在临床之后获得推广,青蒿产业的销路将进一步拓宽,到时,这个产业或将迎来发展的春天,青蒿也将真正成为农民发展致富的新产业。

但目前,对青蒿素的采购,主要来自世界卫生组织的基金采购,这个采购量这些年一直没有变化,每年面向全球采购240吨,其中,中国200吨,越南20吨,马达加斯加20吨。

“在销售渠道单一,采购量固定的情况下,供过于求,必然造成价格持续低迷和低位徘徊。”孔雪萍说,“公司付出很大,但企业也只能做到微利运行,之所以还在坚守,就是希望在农民、合作社、企业都有利润,政府也有税收的情况下,可以为青蒿产业持续发展做点贡献,做药的,毕竟和其他产业不一样。”

↑公司从合作社手中收购入库的青蒿干叶

红星新闻记者 韦星 王春 发自广西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