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设计典范，人们首先想到的也许是日本或德国。然而从未被忘记的还有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意大利设计黄金时代诞生的诸多杰作。它们为“设计”在整个人类历史上赢得了一份重要的话语权，影响至深。这场被称为“反设计”（Anti-Design）的运动，如何掀起了一场设计的“文艺复兴”？
▲「 “反设计”运动 」
人们普遍认为一件好作品一定具有好品位，但在艺术与设计的专业语境中，关于“好”与“坏”的认知，却并非如此。“好品位”往往意味着研习与继承，而“坏品位”则更具突破性与颠覆意义。可以说，正是那些前所未有的“坏品位”，不断激发着艺术与设计的发展。
关于这一点，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出现了这样一场完全由“坏品位”所造就的 意大利设计的“黄金时代”，一场反对理性主义和平庸批量生产的“反设计”（Anti-Design）运动，也被称之为“激进设计”（Radical Design）。
这是当面临上世纪60年代的经济危机、产业动荡，与社会文化发展缓慢等局面时，应运而生的一场“乌托邦”式的设计“文艺复兴”。
Studio65《Bocca》，沙发，1970年
当时正值二战结束，战后的工业文明带来的种种危机促使设计师们重新寻求并审视人们在精神层面的真实需求。于是那些所谓的“好品位”，开始逐渐受到众多革新风格运动的全面冲击。
现实中东欧剧变、生态危机，社会上工人罢工、艾滋病与吸毒频频出现，在这样的强烈刺激下，波普运动、新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为当时的创作者带来了巨大影响。随后还有关于各种历史风格的复兴，以及少数对于粗俗品位的兴趣也纷纷被唤醒。
意大利激进设计，1965-1975年
这场“反设计”运动，从纯艺术流派中获得了鲜活的设计灵感，它所包含的革新意义早已超越了所谓一般在风格美学上的创新。可以说，“反设计”所质疑的并非是风格与样式上那些关于“美”的认知，而是对于整个工业生产模式的怀疑，也是对平庸的工业生产的一次灵魂叩问。
意大利激进设计，1965-1975年
当时，诸多国家的年轻手工艺人都重新表示对手工制作价值的肯定。在意大利掀起的这场“反设计”运动，从理论上率先提出了一种能足够与当时主流所抗衡的全新设计观念。那时所诞生的诸多杰作，成功地嘲讽了当时的经济与文化现象，为后人提供了新的设计出发点。
Superonda Sofa by Archizoom for Poltronova，196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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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大利的“坏品位” 」
在1965-1974年，意大利设计最为黄金的十年中，形形色色的设计风格与流派应运而生。他们以各自独特的反传统的设计观念，共同向固化的“好品位”提出质疑，一场多元化的“设计激进运动”由此开启。
在上世纪60年代涌现的一大批意大利激进设计组织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社团组织无疑是阿基米亚工作室（Studio Alchimia）、Archizoom Associati、SuperStudio以及后来名声大噪的孟菲斯设计小组（Memphis Design Groups）等。
意大利激进设计
1976年，阿德里安·格里日罗（Adriana Guerriero）、亚历山德罗·格里日罗（Alessandro Guerriero）、布鲁诺·格里高利（Bruno Gregori）和乔治·格里高利（Giorgio Gregori）四人共同在米兰创办了“阿基米亚工作室”。并随后分别于1979和1980年举办了两场名为“Bauhaus 1”、“ Bauhaus 2”的展览，从而名声大噪。他们作品的普遍核心就在于反对高雅文化与所谓的“好品位”。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Poltrona di Proust Armchair》，上世纪70年代
阿基米亚工作室经典的作品有很多，其中最具颠覆意义的便是亚历山德罗·门迪尼（Alessandro Mendini）设计的普鲁斯特扶手椅（Proust Armchair）。普鲁斯特扶手椅的座椅款式来自于早在18世纪便出现的古典座椅，直到上世纪70年代时仍在以仿古形式不断地生产着，这引起了亚历山德罗·门迪尼的思考。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The proust armchair》，1978年
关于这款设计的灵感，门迪尼曾这样写道：“原本我想设计一种‘普鲁斯特布’，但在参观了法国小说家马塞尔·普鲁斯特（Marcel Proust）曾经生活与写作的地方后，我有了做扶手椅的想法。我找到一把现成的椅子，并选择一幅西涅克的画作局部作为覆盖椅子的图案，用一种朦胧的效果将椅子的形状彻底打乱。我希望达到的效果是使这件物品拥有其文化说服力。”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The proust armchair》
后来，这把扶手椅也成为了后现代主义设计在意大利最为极端的案例。此后，门迪尼保留了普鲁斯特椅的造型，在配色上不断出新。每把椅子都比前者更具调侃和恶搞意味，不断叫嚣着当时传统的设计风格。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Lassú》，1974年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Lassù (Up There)》
1974年，门迪尼还创造过一把名为“Lassú”的椅子。它以金字塔造型为底座，完全不具有任何传统座椅的功能。其灵感来自于他为《Casabella》杂志所创作的封面——“燃烧的椅子”。
亚历山德罗·门迪尼《k2 sofa》
这件作品通过对实用功能的毁灭而确定了除实用之外的设计价值。门迪尼希望创造与那些单一的现代设计截然相反的、色彩丰富并且装饰性强的作品。他认为产品不一定要像主流设计所要求的那样朴实无华，设计也可以像艺术品一样独具魅力。
Archizoom Associati《No-Stop City》
Archizoom Associati《Dream Bed》
此外，意大利激进建筑设计团体——Archizoom Associati和SuperStudio也通过作品竭力提倡着与主流背道而驰的“坏品位”。其中，Archizoom Associati以“不停止城市”（No-Stop City）和折衷、庸俗的美学著称，设计理念通过其代表作《Safari Chair》和《Dream Bed》等完美地诠释给了世人。
Archizoom Associati《Safari Chair》，沙发，1966年
Archizoom Associati《Safari Chair》，沙发，1966年
SuperStudio则以其创作的诸多光怪陆离的图像，在意大利的激进派设计运动中脱颖而出。作品中那些大胆的蒙太奇手法赢得了极大的关注与热议，对当时其它设计思潮产生了很大影响。
Superstudio《New-New York》，1969年
Superstudio作品
可以说，这些作品用一种堪称讥讽的设计语言戏谑了当时的诸多现状。在1961年一场名为“超建筑”（Superarchitettura）的展览上，Archizoom和Superstudio共同宣称：超建筑是超生产、超消费、超城市、超人、超气。他们反对实际并无意义的现实权利，力图于行动、修改，并“摧毁”周遭的环境。
Superstudio作品
Gruppo 9999《Competition University Of Florence》，1971年
但要将这一类理念运用到大规模生产中，实际是具有一定难度的。所以这些设计团体主要依赖展览等渠道进行彼此间的交流，并通过设计杂志来传播其观念。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设计团体如春笋般诞生，例如Gruppo 9999、Gruppo Strum等。
Gruppo Strum《Pratone lounge》，躺椅，1966年
Gruppo Strum's 1966 Pratone lounge 广告
其中，Gruppo Strum经典的“Pratone”躺椅就意在反抗陈词滥调的“好品位”设计。通过对设计概念的高度抽象化，他们将工业材料这种非自然元素的存在与纯天然的体验结合，让人们真正在家中便可体会到躺在自然中的乐趣。
Gruppo Strum's 1966 Pratone lounge广告
这样极度抗拒主流传统，刻意将产品的功能价值隐藏起来的做法，呈现出了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即使人们甚至无法通过外形去轻易判断眼前的这件物品究竟是什么，却能够在使用中获得前所未有的欢乐。这样离经叛道的“坏品位”，真正将前卫的设计带进了公众生活当中。
不过在经历了60年代末期的迅猛发展后，“反设计”运动在70年代中后期开始逐渐衰落。而代替纯艺术领域中波普艺术、新达达与超现实主义对设计领域造成影响的，是建筑领域的后现代设计思潮。
埃托·索特萨斯《Ashoka》
埃托·索特萨斯《Westside Lounge》，1983年
1981年，离开阿基米亚工作室的埃托·索特萨斯（Ettore Sottsass）创办了“孟菲斯设计小组”。他们的作品造型大胆、多彩明亮，强调装饰性和手工技艺的创造性。后来，这也成为了一种重要的设计风格流派，将从“反设计”运动中获得的无限养分转为了精彩的创作，从而对后世设计的发展产生了持续性的深远影响，直到今天仍为许多年轻的设计团体带来启迪。
埃托·索特萨斯《Tahiti》
埃托·索特萨斯《Carlton》
“反设计”作为一场设计运动，对当时一味地投向消费者主义，而将设计定义为扩张廉价市场的主流模式提出抗议。上世纪 60年代意大利这些不服输的设计师们，勇敢地对“意大利设计”重新下了定义。
意大利的“坏品位”由此颠覆了整个设计史。而与其一同被彻底改变的，还有设计师在文化与社会上所扮演的角色。可以说，这些“坏品位”的杰作才是真正触碰到时代中每个人的好设计。
[监制/齐超]
[编辑、文/张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