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文
本篇为“企业治理视角看日本近代经济体制变迁”系列研究的第六篇,前文回顾请见文末链接。
“一亿总中流”
在上篇中,我们讨论了从战后到第二波全球化前的这段时间里(1950s -1980s),基于当时的市场与技术环境,日本的经连会制度为什么得以长期延续。
经连会制度建立在以“终身雇佣”、“交叉持股”及“主银行融资”为标志的根源性制度上,并发展出了一系列复杂的附带性制度。这些制度解决了战后投资不足的问题;降低了企业的交易成本;用复杂的权力制衡与博弈保证了市场竞争的机制,对企业经营者起到激励与监督的作用。
以“终身雇佣”为代表的劳资关系制度,内化为了日本市场规则的一部分,在企业生产活动的阶段就实现价值共享,而不是在之后借由政府对经济结果进行再分配。因此,日本实现了经济增长普遍惠及本国居民的良性模式。经连会模式下形成的“一亿总中流”——全民中产阶级,为消化工业品的过剩产能提供了旺盛的内需,成功实现了第一次石油危机后日本出口导向型经济增长的“软着陆”。居民部门的财富积累,是日本能够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为发达经济体的关键原因之一。
1955年经济腾飞伊始,日本家庭的电视、冰箱与洗衣机保有率就出现急速飙升,到了1965年三者的保有率都已经超过80%。这反映了经连会制度中根源性的“终身雇佣”与附带性的“年功序列”,不仅为其雇员创造了足以购置大型家电的消费能力,更藉由其社会保障的属性确保了日本居民部门的消费意愿。
一个显著的例子,是彩色电视在日本的普及。1970年代初彩色电视问世之后,日本居民部门的彩电保有率迅速跳涨,短短三年内便走入了超过80%的家庭,反映出日本家庭在消费耐用品迭代上的强大购买力和强烈意愿。
图1 日本家庭消费耐用品的保有率变化 图源:Kenichi Oono
“三神器”(绿圈,洗衣机、电冰箱、黑白电视)与“三C”(红圈,汽车、空调、彩色电视)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傅高义 (Ezra Vogel) 在其青年时代长期专注于日本研究,并于1979年写就著作《日本第一》。然而就像立了flag一样,《日本第一》发表后日本经济仅享受了十年的平稳增长,便遭遇了经济泡沫的破碎,跌入了“失去的年代”。长期经济增长停滞,社会财富两级分化,同时面临着老龄化与少子化的问题——那个在经连会制度下如火如荼的日本,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系列回顾:
【一】
战后日本企业的内部治理制度,即所谓的三神器:“年功序列”、“终身雇佣”和“企业工会”,既有其文化根源,亦有其经济理性。在终身雇佣制下,被雇佣者忠于企业并提升劳动技能,是该制度造成的附带效应,而非成立该制度的决定因素。
【二】
维新中,日本的国家权力转移到了新生权贵手中,资源分配向与政府勾结的财阀倾斜,现代化与工业化得以加速的同时,财富停留在财阀和政府的手中,滋生了内部问题。
【三】
随着一战后外部经济环境的改变,日本制度上的顽疾开始显现,新兴中产阶开始没落,人民刚刚被分到的残羹冷炙,在衰退和萧条中再次流入了财阀的口袋,最终日本走向了疯狂的统制经济。
【四】
先通过限制股票派息回报,来强制企业将利润投入到扩大生产中去,扩大了可以调动的国内资源;再直接派人进驻财阀的控股本社,将几乎所有资源都投入军需工业。背负坏账的地区银行被大型核心银行兼并;由财政部指派,为每个军需企业配备结伴的贷款银行,必须源源不断地为战争机器输送血液。
【五】
通过根本性制度与附带性制度环环相扣的嵌套,经连会制度从生产方式上改变了日本的经济制度,由企业承担社会支出,从而更加有效地实现财富分配的向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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