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再见,流沙河

11月23日,是一个让很多喜欢流沙河先生的读者感到动荡的一天。先是在早晨,传来了著名诗人、学者流沙河先生去世的消息。之后流沙河家人对媒体辟谣,透露沙河老师还在病房抢救。然而,下午3时45分,流沙河先生还是走了,享年88岁。 早上开花,晚上凋落 这也让我想到我自己的生命 有时候梦醒,还以为自己在少年 人生短似梦,更好像芙蓉花早开夕败 我在成都的生活,好像也是一场芙蓉秋梦 ——节选自流沙河《老成都·芙蓉秋梦》 流沙河生平简介: 流沙河,原名余勋坦,1931年生于四川成都。流沙河先生自幼熟读古籍,在20出头的年纪就担任了《川西农民报》的副刊编辑。1952年调四川省文联,先任创作员,后任四川《群众编辑》、《星星》诗刊编辑。80年代写有诗作《理想》、《就是那只蟋蟀》。近二十多年,专心研究汉字、人文经典,出版《庄子现代版》《流沙河诗话》《流沙河认字》《白鱼解字》(稿本)《文字侦探》《流沙河讲诗经》《正体字回家》等著作。2017年8月,由中华书局出版《字看我一生》。 1931年11月11日,流沙河生在成都,1935年迁回城厢镇槐树街老家。4岁开始研习古文,做文言文。1947年春,他考入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和当时大多数热爱文艺的青年一样,他的兴趣迅速转向了新文学。 1949年,他以最高分考入四川大学农化系,才刚刚入学半年的他也再按捺不住自己的热情,转而弃学以追逐自己的作家梦。 1950年,他出任《川西农民报》副刊编辑。此后又调入四川省文联,任创作员、《四川群众》编辑。1957年1月1日,他提议并参与创办的《星星》诗刊正式建立,这是新中国第一个官办诗刊。《星星》面市,一度好评如潮。值得一提的是,流沙河的好友、最为读者熟知的另一位诗人,余光中,就是在1982年3月的《星星》上正式与读者见面的,流沙河是第一个把他的诗作介绍到大陆来的人。 图 四川人民出版社提供 1996年,从四川省作协退休后,流沙河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每日读书、写字。2009年开始,流沙河在成都市图书馆开始固定讲座,讲宋词、论诗经、说文解字。 2019年9月20日,流沙河与马识途、王火、王尔碑、木斧、方赫、白航、刘令蒙(杜谷)、李致等9名从事文学创作70年的四川作家,荣获了中国作协颁发的“从事文学创作70年荣誉证书”。 成都是他永远的家 除了有两次因客观原因离开成都几年时间,流沙河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成都。因此流沙河也自称“货真价值的成都人”,“我生在成都;读高中,上大学,都在成都;1949年12月随同学们欢呼解放军入城,在成都;参加工作也是在成都。今已退休,仍在成都。” 1956年,时年25岁的流沙河前往北京,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的第三期学员。在学期结束后,流沙河得到留在北京工作的机会,但他毫不犹疑就拒绝,选择回到成都工作、生活。60年多过去了,提及此事,他从没后悔过。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很自然,北京再好,不是我的家乡。成都是我出生、少年成长的地方。在每个人生命开始的地方,记忆总是最深刻。” “我在望江楼下面游过泳,在猛追湾里游过泳,在南门大河里游过泳,终身难忘。而且,成都不光是我生长的地方,还是我上一辈、很多辈生活的地方。我对这里有特殊感情。成都的历史、文化,关于成都的传统诗词,都是我喜欢成都的理由。” 本是流沙误成河 流沙河本名余勋坦,他读中学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文章、发诗歌,最初的笔名是“流沙”,取自《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1950年,流沙河翻阅抗日战争时期的刊物,发现40年代就有一个写诗的人叫“流沙”,人家是前辈,自己再用这个名字不合适,当时也没怎么考虑,就加了一个“河”字当笔名。 很多人以为笔名是从《西游记》来的呢!流沙河回答:“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读过《西游记》,如果读过,绝对不会取这个名字——那河里头尽是妖怪,太吓人了!” 在工作单位《川西农民报》(即今天的四川农村日报),流沙河用的是本名,但领导和同事只记他的笔名,工作证、记者证上,人家都给他填“流沙河”,反而把“余勋坦”搞成了“原名”“曾用名”。当时他也没有重视,一年后觉得不对,要求改,上面说你的证件、档案都是这个名字,改不动了。 1952年底,流沙河从报社到了四川省文联,又去要求新领导改,领导说:算了算了,不要改了。他自己也就没有坚持。1954年,《人民日报》发了一篇文章《坚决和流沙河做斗争》,他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是河北省有一条河叫流沙河,经常泛滥,正在治理。这使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可怕,但是已经改不回来了。 流沙河说:“这一辈子,就弄得这样糊里糊涂的。连一些跟我很熟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我该叫余勋坦。身份证上也写的是流沙河。这件事情是我终生的遗憾,尤其是不胜烦恼,因为别人总要问,你咋个取个这个名字呢?我就不好意思解释。恐怕只有死了以后,到阎王爷那里去重新交代,免得阴间的祖先不认我是后人!” “著名诗人”很讨厌 我只有一个身份“成都文化人” 他厌恶一些常人眼中的尊称。“我很厌恶‘著名诗人’这种称呼,中国作协并没有列出某人是著名诗人。我从来没有说我是著名诗人。又没有民主投票,又没有做统计,你咋个晓得你著名?那能算数?” “你想,当一个诗人是多么困难,古往今来,那么多写诗写得好的,都没得到过诗人的称呼,连杜甫都没有当成,草堂叫杜工部草堂,他是工部员外郎。你去看一看李太白传记上面的身份,翰林院供奉。陶渊明是什么?隐士。鲁迅先生旧体诗写得非常好,但是没有人叫他鲁迅诗人。” “一个人在自己名片上印上诗人然后还‘著名’,这是自我美化,国际笑话。我不要那些虚荣,我这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还要那些称呼来干啥?还看不透吗?!我给你说,本人只有一个身份,叫‘成都文化人’那就够了。其他都不要!” 活到老写到老 一年出三本国学有关书籍 流沙河晚年全身心投入到研读中国传统典籍、说文解字的工作中,已经出版《解字一百》《字看我一生》《白鱼解字》《正体字回家》等著作,深受欢迎。 2018年,流沙河接受采访。当时已86岁高龄的他,近一年却接连出了三本和国学有关的书:《流沙河讲诗经》《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和《字看我一生》。 除此之外,2019年也是是流沙河停止写诗后的第30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流沙河诗存》,诗人流沙河再度归来。据了解,这本“诗存”选自他曾经出版的六本诗集,它们是1956年7月重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农村夜曲》;1957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告别火星》;1982年12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流沙河诗集》;1983年9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游踪》和1983年11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故园别》,以及1989年12月花城出版社出版的《独唱》。这些诗集成了《流沙河诗存》的择优本,其所汇篇目均由流沙河胞弟亲自选录。 回望坎坷不后悔 人生态度不可“必” 从学化学的转为从事文学,流沙河回望坎坷,表示并不后悔。 流沙河说:“我还是不后悔。实际上,我们之所以成为当下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预先给自己设计的,都根本无法设计。都是遇到了机缘,在这个基础上尽量地选择。还有不少选择,表面上看着好像是我自己在选,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偶然性。” “我只觉得我们的人生态度,古人说的三个字很对:不可‘必’。即你不要认为有什么是非如此不可,人生的很多追求都不是一定要那样。如果你爱好什么,你可以为之努力,但你不能想自己一定要成为什么什么。未必。这样其实让思想更有弹性,以免不如意时无法承受。” 再见,余勋坦 不说再见,流沙河 来源丨封面新闻、四川日报(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1月23日,是一个让很多喜欢流沙河先生的读者感到动荡的一天。先是在早晨,传来了著名诗人、学者流沙河先生去世的消息。之后流沙河家人对媒体辟谣,透露沙河老师还在病房抢救。然而,下午3时45分,流沙河先生还是走了,享年88岁。

早上开花,晚上凋落

这也让我想到我自己的生命

有时候梦醒,还以为自己在少年

人生短似梦,更好像芙蓉花早开夕败

我在成都的生活,好像也是一场芙蓉秋梦

——节选自流沙河《老成都·芙蓉秋梦》

流沙河生平简介:

流沙河,原名余勋坦,1931年生于四川成都。流沙河先生自幼熟读古籍,在20出头的年纪就担任了《川西农民报》的副刊编辑。1952年调四川省文联,先任创作员,后任四川《群众编辑》、《星星》诗刊编辑。80年代写有诗作《理想》、《就是那只蟋蟀》。近二十多年,专心研究汉字、人文经典,出版《庄子现代版》《流沙河诗话》《流沙河认字》《白鱼解字》(稿本)《文字侦探》《流沙河讲诗经》《正体字回家》等著作。2017年8月,由中华书局出版《字看我一生》。

1931年11月11日,流沙河生在成都,1935年迁回城厢镇槐树街老家。4岁开始研习古文,做文言文。1947年春,他考入省立成都中学高中部。和当时大多数热爱文艺的青年一样,他的兴趣迅速转向了新文学。

1949年,他以最高分考入四川大学农化系,才刚刚入学半年的他也再按捺不住自己的热情,转而弃学以追逐自己的作家梦。

1950年,他出任《川西农民报》副刊编辑。此后又调入四川省文联,任创作员、《四川群众》编辑。1957年1月1日,他提议并参与创办的《星星》诗刊正式建立,这是新中国第一个官办诗刊。《星星》面市,一度好评如潮。值得一提的是,流沙河的好友、最为读者熟知的另一位诗人,余光中,就是在1982年3月的《星星》上正式与读者见面的,流沙河是第一个把他的诗作介绍到大陆来的人。

图 四川人民出版社提供

1996年,从四川省作协退休后,流沙河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每日读书、写字。2009年开始,流沙河在成都市图书馆开始固定讲座,讲宋词、论诗经、说文解字。

2019年9月20日,流沙河与马识途、王火、王尔碑、木斧、方赫、白航、刘令蒙(杜谷)、李致等9名从事文学创作70年的四川作家,荣获了中国作协颁发的“从事文学创作70年荣誉证书”。

成都是他永远的家

除了有两次因客观原因离开成都几年时间,流沙河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成都。因此流沙河也自称“货真价值的成都人”,“我生在成都;读高中,上大学,都在成都;1949年12月随同学们欢呼解放军入城,在成都;参加工作也是在成都。今已退休,仍在成都。”

1956年,时年25岁的流沙河前往北京,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的第三期学员。在学期结束后,流沙河得到留在北京工作的机会,但他毫不犹疑就拒绝,选择回到成都工作、生活。60年多过去了,提及此事,他从没后悔过。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很自然,北京再好,不是我的家乡。成都是我出生、少年成长的地方。在每个人生命开始的地方,记忆总是最深刻。”

“我在望江楼下面游过泳,在猛追湾里游过泳,在南门大河里游过泳,终身难忘。而且,成都不光是我生长的地方,还是我上一辈、很多辈生活的地方。我对这里有特殊感情。成都的历史、文化,关于成都的传统诗词,都是我喜欢成都的理由。”

本是流沙误成河

流沙河本名余勋坦,他读中学的时候就在报纸上发文章、发诗歌,最初的笔名是“流沙”,取自《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1950年,流沙河翻阅抗日战争时期的刊物,发现40年代就有一个写诗的人叫“流沙”,人家是前辈,自己再用这个名字不合适,当时也没怎么考虑,就加了一个“河”字当笔名。

很多人以为笔名是从《西游记》来的呢!流沙河回答:“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读过《西游记》,如果读过,绝对不会取这个名字——那河里头尽是妖怪,太吓人了!”

在工作单位《川西农民报》(即今天的四川农村日报),流沙河用的是本名,但领导和同事只记他的笔名,工作证、记者证上,人家都给他填“流沙河”,反而把“余勋坦”搞成了“原名”“曾用名”。当时他也没有重视,一年后觉得不对,要求改,上面说你的证件、档案都是这个名字,改不动了。

1952年底,流沙河从报社到了四川省文联,又去要求新领导改,领导说:算了算了,不要改了。他自己也就没有坚持。1954年,《人民日报》发了一篇文章《坚决和流沙河做斗争》,他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是河北省有一条河叫流沙河,经常泛滥,正在治理。这使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可怕,但是已经改不回来了。

流沙河说:“这一辈子,就弄得这样糊里糊涂的。连一些跟我很熟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我该叫余勋坦。身份证上也写的是流沙河。这件事情是我终生的遗憾,尤其是不胜烦恼,因为别人总要问,你咋个取个这个名字呢?我就不好意思解释。恐怕只有死了以后,到阎王爷那里去重新交代,免得阴间的祖先不认我是后人!”

“著名诗人”很讨厌

我只有一个身份“成都文化人”

他厌恶一些常人眼中的尊称。“我很厌恶‘著名诗人’这种称呼,中国作协并没有列出某人是著名诗人。我从来没有说我是著名诗人。又没有民主投票,又没有做统计,你咋个晓得你著名?那能算数?”

“你想,当一个诗人是多么困难,古往今来,那么多写诗写得好的,都没得到过诗人的称呼,连杜甫都没有当成,草堂叫杜工部草堂,他是工部员外郎。你去看一看李太白传记上面的身份,翰林院供奉。陶渊明是什么?隐士。鲁迅先生旧体诗写得非常好,但是没有人叫他鲁迅诗人。”

“一个人在自己名片上印上诗人然后还‘著名’,这是自我美化,国际笑话。我不要那些虚荣,我这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还要那些称呼来干啥?还看不透吗?!我给你说,本人只有一个身份,叫‘成都文化人’那就够了。其他都不要!”

活到老写到老

一年出三本国学有关书籍

流沙河晚年全身心投入到研读中国传统典籍、说文解字的工作中,已经出版《解字一百》《字看我一生》《白鱼解字》《正体字回家》等著作,深受欢迎。

2018年,流沙河接受采访。当时已86岁高龄的他,近一年却接连出了三本和国学有关的书:《流沙河讲诗经》《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和《字看我一生》。

除此之外,2019年也是是流沙河停止写诗后的第30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流沙河诗存》,诗人流沙河再度归来。据了解,这本“诗存”选自他曾经出版的六本诗集,它们是1956年7月重庆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农村夜曲》;1957年5月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告别火星》;1982年12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流沙河诗集》;1983年9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游踪》和1983年11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故园别》,以及1989年12月花城出版社出版的《独唱》。这些诗集成了《流沙河诗存》的择优本,其所汇篇目均由流沙河胞弟亲自选录。

回望坎坷不后悔

人生态度不可“必”

从学化学的转为从事文学,流沙河回望坎坷,表示并不后悔。

流沙河说:“我还是不后悔。实际上,我们之所以成为当下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预先给自己设计的,都根本无法设计。都是遇到了机缘,在这个基础上尽量地选择。还有不少选择,表面上看着好像是我自己在选,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偶然性。”

“我只觉得我们的人生态度,古人说的三个字很对:不可‘必’。即你不要认为有什么是非如此不可,人生的很多追求都不是一定要那样。如果你爱好什么,你可以为之努力,但你不能想自己一定要成为什么什么。未必。这样其实让思想更有弹性,以免不如意时无法承受。”

再见,余勋坦

不说再见,流沙河

来源丨封面新闻、四川日报(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