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前,我在奥朗日的一个草原上居住。在院墙的南边,有一条绊脚草铺就的小道。由于阳光照耀,那里气温偏高。人们来来去去,泥土变得有点僵硬。然而,我常常看见在这里辛勤劳作的圆柱隧蜂。为了使土地不至于被踩踏得过于僵硬,它们很早就开始工作,有些甚至在夜里就开始了。它们世代定居此地,繁衍生息。
圆柱隧蜂的洞穴有十平方米左右,小土堆约有一千个,彼此紧紧相连,距离不超过一分米。那里的土地混合着水泥废料和植物性泥土,由绊脚草根固定起来。因此,排水非常方便。而这,也正是隧蜂喜欢的。
每到五月,圆柱隧蜂就开始工作了。一般它们都单独在育儿室工作。它们毗邻而居,却单枪匹马地工作。数不清的小蜂在烧灼过的泥土上开发洞穴,对在前面出现的任何虫子,都毫不客气地驱逐出去啊,希望大家都记清自己的家门。否则不幸走错,免不了遭到一顿粗暴的虐待。它们虽然是邻居,却从不相往来。
对圆柱隧蜂而言,不存在共有的家庭。尽管在巢室里,它们拥有共同进出的门和通道,但是通道分岔后,就通向了不同的蜂巢群。每个蜂巢群都封闭成一间,里面都有一个圆柱隧蜂母亲。每个圆柱隧蜂母亲都有自己的卵,它们为自己的幼虫辛勤劳作,修建巢穴,储藏粮食。但对其他母亲的幼虫,则漠然视之。
在一个剐翻过土的小山岗顶上,有一个隧蜂的公共空穴。隧蜂们采集的花粉回来了。有的时候,它们一只只来到;有的时候,它们三四只,甚至更多同时出现。即使隧蜂众多,它们都排好队,秩序井然地进入通道。
这条公共通道是怎么形成的呢?根据观察,我认为是由它们共同祖先建造。等后代出生后,也居住在这里。日积月累,前厅就成了共同财产。
比如,圆柱隧蜂的母亲在处女地的尽头修建巢穴。蜂巢和地道都是它个人的财产。它的子女出生后,就会在它们面前寻找一条粉末性材料堵塞的道路。由于这些物质比附近那些还没有被掀动过的材料容易得多,所有的圆柱隧蜂都毫不犹豫地在这条路上行走。在大家的同心协力下,道路就清扫好了。
道路畅通后,圆柱隧蜂去地面附近的花上采集花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它们就回到洞穴里过夜。它们不喜欢漂泊。它们都躲在地道里闭门不出。这种习惯导致阴天、雨天、夜间它们要在出生的地方产卵,建造新的洞穴。不过,这个工作很容易,旧的蜂巢修缮一番还可派上用场。只要把地道挖得更长就行了。
就这样,为了后代,它们又回到出生的洞穴。那里的大门和前厅是大家共同使用的。因此,尽管隧蜂单枪匹马,但也处在一个小小的社会里。在这个社会里,各人的权利相同,遗产均等。
不过,由于进出地道的隧蜂太多,彼此的工作受到了影响。所以,数量就得到了限制,并且开辟了新路。新路、老路纵交错,地下四通八达,就像一个迷宫。
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地面上有一个个的圆锥形新土堆,那是夜间,隧蜂挖掘蜂巢和开凿新地道的劳动成果。这个工程耗费巨大,单靠一个隧蜂挖土工不可能完成。所以,这个工程由几个隧蜂挖土工协力合作。
第二天清晨,它们就停下来,出来采集食物了。隧蜂们从花朵里飞出后,带着花粉染黄的腿,回到地道里了。另外一些隧蜂相继爬出地道,收集食物。隧蜂们来来往往,直到上午八、九点钟,它们的食物储备才结束。
整整一天,隧蜂都躲在地下,忙着准备食物和磨光蜂巢。第二天,新的圆锥形土堆又在地面上出现了。之后,他们又开始收集食物。几小时后,一切都停顿下来了。就这样,它们白天停工休息,夜间、早上工作,直到全部竣工。
隧蜂的通道在地下两分米的深处,狭窄、深长,分成若干支路。每条分路都通向一组蜂巢,每组蜂巢的蜂房有六到八个。卵形的底部有二十厘米长,在颈部缩小变窄,最宽处约八厘米。里面的内壁,是粗土堆混着唾液的材料建造的。它们把内壁打磨得又光又滑,还盖上一层薄薄的防水膜。
一到五月,圆柱隧蜂就开始工作了。然而,整个六月,我没发现一只爬出的隧蜂。无论是在隧蜂周围,还是在花丛上,我没发现一只雄隧蜂。我猜测隧蜂已经繁殖了好几代了。到了七月,几个新的小土堆开始出现了。为了了解洞穴里的蜂群,我用铲子探寻它们。
在封闭完好的蜂房里,有大量健康的隧蜂。此外,还有不少的蜂蛹。里面的隧蜂,体色各异,既有无光泽的白色隧蜂(新近的变态的隧蜂),也有烟褐色隧蜂(即将变态的隧蜂)。这次最大的收获是得到了一些尚在蛹壳、处于麻木状态的幼虫。我把这些隧蜂幼虫和蛹放在了盒子里,里面铺着新的细沙土。我等着它们变态,判断它们的性别。
为了验证不同性别的隧蜂在各巢穴间的分布是否有变化,我在两个挖掘点相距较远的地方挖掘了一次。这次,隧蜂、蛹以及幼虫数量大抵相当。
隧蜂的变态结束后,我得到一百五十只隧蜂。然而,在众多的隧蜂中,只有一只雄蜂,而且它又小又瘦,出生不久就死了。我认为,它不过是毫无价值、偶然出现的事物。在七月的圆柱隧蜂里,是雌蜂的天下。
从七月开始,又一轮的筑巢、储粮、产卵、关闭蜂房、单性独居开始了。但是,整个工程期间,仍没有看到一只雄隧蜂。
由于气温较高,幼虫长得非常快。八月下旬,它们就全都出生了。但这次情况发生了变化:不仅有雌隧蜂,而且还有雄隧蜂。步履蹒跚的雄蜂,几乎贴着地面,从一个洞穴飞到另一个洞穴。而为数不多的雌隧蜂,出来一会儿就回去了。
我得到了八十只雄蜂、五十八只雌蜂。过去在花丛上和洞穴周围得不到的雄蜂,这次却轻而易举得到了。而且,雄雌比例接近四比三。
这次试验后,我希望第三代隧蜂尽快诞生。然而,我的期待成了泡影。整个九月,大批的雄隧蜂搬迁着,从一个巢穴飞到另一个巢穴。在适合的地道里,它们等待着和女主人交往。在它们那里,几只雄隧蜂等同一个女主人是经常的事。
有时,在洞穴出口,会看见几片泥屑堆积的东西。这是雄隧蜂单独堆积的。为了清除那些妨碍它们进出的泥屑,把泥屑抛到外面。这种反常的行动,是因为众多的雌隧蜂长期隐居地下造成的。雄隧蜂求爱无门,只好频繁出入地道,清除地上的泥屑了。
雄雌隧蜂的婚礼,是在地下秘密举行的。用铲子在地上随便翻几下,就能挖出很多对隧蜂来。婚礼结束后,雄隧蜂离开现场,在花朵上度过它的风烛残年;而雌隧蜂,则把自己关在隔室里,等待第二年五月的到来。
每年九月份,都是隧蜂结婚的高潮期。天气晴好的时候,雄隧蜂就在洞穴上空飞来飞去。如果天色阴暗,它们就躲在过道底部。有的还潜下洞穴,露出半个身子,黑色的小脑袋张望着外面的天气,似乎是等待天气放晴。夜里,它们就在洞穴里度过。
整个十月,生活一切照旧。但是,天气渐渐冷下来了。由于雌隧蜂逐渐减少,雄隧蜂也越来越少。十一月,寒气袭来,洞穴也异常寂静。用铲子翻开他们的巢穴,只会见到雌隧蜂,雄隧蜂的踪影永远不见。对这些受不了严寒打击、早早死亡的隧蜂来说,一年就这样结束了。
天寒地冻的二月,雌隧蜂都会冻得僵硬无比、失去知觉。直到五月,雌隧蜂才开始新一年的工作。隧蜂的另一种—斑纹隧蜂就与圆柱隧蜂不同。它们没有在地下生活的习性。因此,它们的婚礼是在阳光和鲜花的拥抱中度过的。每年九月,都能看到一批雄斑纹隧蜂在矢车菊上向雌斑纹隧蜂求爱。一般情况下,一只正当妙龄的雌斑纹隧蜂都有好几只雄斑纹隧蜂追求。雄斑纹隧蜂彼此虎视眈眈对望着,通过打架斗殴决定女伴的归属。它们常突然扑到雌蜂身上,拥抱、纠缠,离开。如果其中的一只雄蜂被雌蜂接受后,其它的雄蜂就飞舞着离开,然后在花丛间飞来飞去,收集食物,寻觅伴侣。对他们来说,伴侣比食物更有意思。
雌斑纹隧蜂和雌圆柱隧蜂秋冬的生活方式不同。雌圆柱隧蜂秋天很少离开洞穴,即使出去,也会很快回来的。而雌斑纹隧蜂常飞到外面,和雄斑纹隧蜂相遇交配后,就不再回到洞穴。至于越冬,它们就在最早遇到的藏身之地度过。
春天,已经受孕的隧蜂纷纷出来建造巢穴。雌圆柱隧蜂离开它们的蜂巢;雌斑纹隧蜂抛弃了它们的藏身之地;雌早熟隧蜂也走出蜂房。尽管没有一只雄隧蜂,但它们开始了建造巢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七月。七月,第二代隧蜂出生了。
雌隧蜂是唯一从五月卵里孵出来的。它们儿孙满堂,俨然形成了一个世系。尽管那个时期,雄隧蜂还没有出现,但它们仍然能够生殖。两个月后,雄雌两种性别的隧蜂就会诞生。交尾完成后,事情像原来一样,重新周而复始。
总之,隧蜂每年生产两代。一代在春季,是隧蜂母亲在上年秋季受孕的结果;另一代在夏季,这一代比较特殊,通过潜在的母性生育,是单性生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