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自从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取胜以来,斯巴达得以独霸希腊。然而这辉煌竟是如此短暂,公元前371年,留特克拉战役的灾难令它曾经的神话一时间土崩瓦解。危机接踵而至,走向没落的斯巴达人该如何挣扎求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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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公元前371年,希腊城邦斯巴达的军队在留克特拉战役中被底比斯军队击败,不仅因此跌落神坛,丧失了希腊霸主的地位,更是自此走上了一段波折而持久的衰落之路。
留克特拉战役作战图
留克特拉战役给斯巴达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在它结束后,斯巴达本就越发捉襟见肘的公民数量更是一举跌至区区约600名。
底比斯城邦在这场大胜之后,并没有立刻见好就收。而是进一步打击斯巴达的势力,甚至挑起斯巴达的内部矛盾,也就是希洛人(Heilots或Helots,也被译作“黒劳士”)和斯巴达人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保守的5名检察官势力代表
希洛人是斯巴达的国有奴隶。大部分是很久以前被斯巴达征服的拉哥尼亚和美塞尼亚地区的原住民。他们被斯巴达人强迫固定在土地上,为斯巴达奴隶主(spartiatai)耕种,缴纳实物租并负担劳役。完全没有政治权利。
底比斯所在的彼奥提亚地区
甚至,斯巴达统治者们还经常发起被称为“克里普提”( Crypteia )的运动来虐杀希洛人。了解克里普提有助于理解希洛人和斯巴达人为何势如水火。“克里普提”在希腊文中意为“隐蔽”。
传统的斯巴达双王共治
共治斯巴达人用它来称呼对希洛人的“神圣战争”,具体为在每年春天斯巴达新监察官上任之初,就宣布展开这一“神圣战争”,派遣武装的斯巴达青年对身强力壮,有反抗嫌疑的希洛人以隐蔽的特务手段进行侦伺、捕杀。
希洛人为 古斯巴达农奴
因为斯巴达的血腥压迫,希洛人也多次发动武装起义。这时,在著名将领伊巴密浓达领导下的底比斯城邦政府看准了希洛人是足以帮助自己破坏斯巴达城邦的帮手,于是对其施以援手。伊巴密浓达带领三至四万的军队入侵斯巴达的拉科尼亚地区。
斯巴达的武力神话
该地区北部的城市许多都属于斯巴达的“边民”。所谓的边民又称皮里阿西人(Perioikoi),一般是拉科尼亚地区的半自治城邑和边远村落的居民。
虽然和斯巴达人同样被称为“拉西代梦人”(“拉西代梦”是拉科尼亚地区的古地名),也同样是自由民,但是他们属于第二等级,没有公民权。
斯巴达的社会结构设计
平日里,他们需要种地、从事手工业并纳税。虽然需要为斯巴达军队提供兵员,却不能接受和斯巴达人同等的军事训练。因而他们也是斯巴达人剥削的对象。在伊巴密浓达的大军面前。
斯巴达人的领土
许多边民城市纷纷变节,背叛了斯巴达人。即便有一些忠于斯巴达的边民城市做出了抵抗,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能拖延入侵者的步伐。底比斯人在斯巴达大肆破坏后,又进入了美塞尼亚。
差不多与拉科尼亚北部的边民变节同时,美塞尼亚的希洛人也发动了起义。甚至可能有起码一部分的美塞尼亚边民也参与了这次起义。
希洛人不负众望,在新一轮的大规模起义中一举解放了美塞尼亚地区的希洛人,并在特地赶来的伊巴密浓达的督促下建立了新首都美塞尼(Messene)。这无疑是对斯巴达的公开羞辱。
这还没完,伊巴密浓达又在阿卡狄亚修建了“大都会”(Megalopolis,意即“伟大的城市”),这座城市由原有的四十个村落合并而成,其中一些本来是拉科尼亚边民城镇。这座城市不像斯巴达那样没有城墙。
伯罗奔尼撒战争
城内还有着整个伯罗奔尼撒最大的剧场,这表明了它的重要性。伊巴密浓达将大都会设为阿卡狄亚新联邦的首都,令斯巴达人有鲠在喉。
大都会对斯巴达的挑战不止于此,它还直接威胁着斯巴达军队通往北方的道路。斯巴达再想去干预伯罗奔尼撒的其它地区或向北进入科林斯地峡的话,都会受到大都会的威胁。这对于一向依仗军事优势的斯巴达人好似釜底抽薪。
一篇献给伊巴密浓达的葬礼的短诗毫不客气地描述了斯巴达虎落平阳的窘境,这首诗被刻在底比斯卫城中伊巴密浓达的雕像上,全文如下:
“这是我的忠告:
斯巴达已经剃光了它光荣的头发;
美塞尼接纳了她的孩子们;
底比斯之矛的花冠
已经加冕于‘大都会’:
希腊自由了!”
剃发在希腊人中普遍被用来表示哀痛,诗中说“斯巴达已经剃光了它光荣的头发”,可见斯巴达人何其悲痛。而“底比斯之矛”则指代伊巴密浓达。曾经,斯巴达有着“多利安人之矛”①的美称。可是如今,斯巴达人已经一败涂地。
底比斯所在的彼奥提亚地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斯巴达衰落的祸根早已种下。连年的战争令斯巴达本来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堪重负;自视为霸主也令它人心尽失;古代的法律也不能适变革中的社会。
从军事上和外交的角度看,斯巴达明显地用武过度。
底比斯的反对派曾被斯巴达人镇压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②后,斯巴达虽然得以成为希腊霸主,却没能停止四处树敌。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斯巴达以容许波斯控制小亚的希腊人城邦为条件争取到了波斯的援助,波斯的王子小居鲁士更是尽心尽力帮助了斯巴达人。
波斯的金币是决定希腊各方势力胜负的关键
后来他企图夺取波斯王位,就向斯巴达人求援。斯巴达人或许是为了报恩,或许也想借此机会控制小亚的希腊人城邦,或许还有其它的动机,就帮助了小居鲁士。可是小居鲁士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赔上了性命。
自然,小居鲁士的对手阿塔薛西斯二世(Artaxerxes II)认为斯巴达人是不可信的。而在这场战争中,小亚的希腊人城邦也站到了小居鲁士一边,因此他们担心受到波斯的报复,就向斯巴达求援。
斯巴达也答应了保护这些城邦,向小亚进军,试图将众城邦从波斯的控制下解救出来。这么做无疑是对波斯人的言而无信。
斯巴达人发动这场战争,可能是因为之前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将这些城邦拱手让与波斯,损害了它在希腊人心目中反抗波斯的解放者形象,所以需要在这时承担起希腊国家中领袖的责任,从而洗刷污点。
就在这时,斯巴达后院失火。原先的盟友底比斯和科林斯由于不满斯巴达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后没有和自己分享胜利果实,反而还利用战败者雅典来牵制它们,和斯巴达反目成仇。
依靠波斯金币重组的雅典海军
在波斯的金钱收买下,这两个城邦和雅典,还有斯巴达的世仇阿尔戈斯缔结了同盟,一起发动科林斯战争,试图击败斯巴达。斯巴达人不愿意两线作战,于是与波斯媾和,并在波斯的主持下与反对他们的希腊城邦议和。
此后,斯巴达人没有从这场战争中吸取教训,依然坚持强硬、铁腕的外交作风。以军队干涉其它城邦的内政。以至于把底比斯等城邦逼上梁山,也最终被底比斯人击败。
同时,连年的战争也令大量斯巴达男性公民数量锐减。斯巴达虽然拥有约40万人口,但是其中的希洛人和边民并不是公民。作为国家核心的成年男性公民并不多,最多时也未超过一万人。
底比斯银币酒神狄奥尼索斯
在军队中,这些公民起到的是顶梁柱的作用。经过战争的灾难,斯巴达难免陷入兵员短缺的危机。人口减少的危害不止于此,它还加剧了城邦内的土地兼并。斯巴达的法律原本禁止土地转让,可后来却成为了一纸空文。
许多军人战死后,他们的土地被集中到了少数人的手中。随着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许多贫穷的公民丧失了土地,也随之丧失了公民权。反过来加剧了公民的减少。斯巴达人引以为傲的军事力量也就逐渐流失。
在经济方面,斯巴达本就不够繁荣,后来又遭受了致命的打击。
斯巴达的同盟部队
为了维护城邦自身所谓的“纯洁”,斯巴达的古人们规定只能以铁钱进行交易,不得引入外界的金银。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斯巴达在战争中的胜利,大量金银的流入难以避免。这些巨额财富造成了严重的贫富分化现象,也大大危及了斯巴达的公民数量。
而斯巴达人又穷兵黩武,没能很好地发展经济。在击败雅典,独霸希腊后,凡是斯巴达所参与的战争,基本上都是斯巴达主动挑起的。
战争连年不断,令包括农业在内的各经济产业难以发展,陷于停滞。维持军队的开销也是一个重担,,而且恐怕也是个无底洞。斯巴达人难以扭亏为盈,巨大的经济压力迟早会压制它的脊梁。
携带大量黑牢士奴隶行军的斯巴达
在这种困境下,尚武的斯巴达人或许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威名赫赫的军队能够尽早结束战争。但不幸的是,斯巴达政治制度上的缺陷,令他们陷入了难以逃离的战争泥潭。
在斯巴达,掌握实权的是五个监察官,但是他们的任期只有一年,常言道,人走茶凉。监察官们一旦结束了短暂的任期,他们的接班人往往就会改变政策。
在监察官之外,斯巴达还拥有两位国王,他们的权力虽然受到限制,但是一旦国王带兵打仗,就会大大膨胀。
此外,海军大将也有着重大的影响。在赢得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后,斯巴达的对外政策基本上是国王和海军大将做出的。国王和海军大将往往莫衷一是,互相争斗。他们做出的外交决策也就和历任监察官们一样,摇摆不定,不够稳定。
如果监察官们、国王们和海军大将都总能做出正确的决策,斯巴达也许就不会衰落,但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公元前400年,海军总司令吕山徳为了赢取政治斗争的胜利,扶植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阿格西劳斯当选斯巴达国王。
企图利用这位国王干预政治。阿格西劳斯和吕山徳一样推行军事扩张的外交政策,连连对底比斯发动战争,却始终未能成功。为斯巴达后来在留克特拉战役中的惨败埋下了伏笔。
被瞬间击溃的斯巴达
如前所述,在留克特拉战役的噩梦之后,随着底比斯将领伊巴密浓达的步步紧逼,希洛人领导下的美塞尼亚得以独立。斯巴达人损失了大量为其劳动的希洛人和边民。
按斯巴达的传统,公民只能进行军事训练,充当士兵,不得从事任何生产劳动和工商业,一切经济劳动由希洛人和边民负责。因此,可想而知,斯巴达的国库此后恐怕将愈发地囊中羞涩了。 这样一个城邦,如何能走出危机,东山再起呢?
但是,斯巴达的历史尚未就此结束。因为历史并非一部经过剪辑,详略得当的电影。尽管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返。斯巴达人却仍须完成他们的故事。
在实力衰落之后,为了生存,斯巴达人不得不和从前的对手雅典结盟。所幸底比斯的霸权也并不长久。可是,在希腊的北方,马其顿人兴起,并将征服的矛头指向了希腊。公元前338年,马其顿国王腓力在克罗尼亚战役击败了希腊联军。
波斯人的轻骑兵部队
而此时的斯巴达因为国力虚弱而无法参与这场保卫希腊的战役。马其顿国王并不想消灭斯巴达,但是还是对它心存忌惮。腓力国王在将希腊众城邦组建为效忠马其顿的科林斯同盟时,故意将斯巴达排斥在这一同盟之外。
这样一来,就可以保证那些反对斯巴达的城邦对马其顿的忠心。这不是马其顿人最后一次羞辱斯巴达这头年迈的老虎。
腓力二世
腓力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在格拉尼卡斯河(River Granicus)战役击败波斯人后,将300副重装步兵的盔甲送给雅典的卫城并题辞: “腓力的儿子亚历山大以及希腊人,斯巴达人除外,一起奉献了这些从亚洲带回来的战利品。”
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一世的银币
这些盔甲不多不少,正好300副。或许是想要让斯巴达人想起,在温泉关战役中,斯巴达人的300名士兵和一位国王在抵御波斯入侵时全军覆没。而“斯巴达人除外”一语更是对斯巴达的露骨挑衅和 公然侮辱。
斯巴达人自然愤愤不平,三年后,也就是公元前331年,斯巴达人试图发动起义来反抗马其顿,却最终在大都会被马其顿人以压倒性地优势击败了。亚历山大大帝将这次战斗称为“老鼠的战斗”。毕竟,斯巴达人威震希腊的时代早已永远、永远地结束了。
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他的帝国迅速分裂,亚历山大帝国的将领们中不乏想要夺取整个帝国的人,他们被称为“继业者”。战争再次主宰了希腊人的世界。但是此时的斯巴达早已无关紧要。
甚至,在雅典发动拉米亚战争(Lamian War)反抗马其顿时,斯巴达这个曾经将希腊人从入侵者手中解放出来的城邦却袖手旁观。这时的斯巴达暂时放弃了伟大复兴的道路,开始了另一种事业—雇佣兵生意。
底比斯人是波斯帝国在希腊盟友
而且他们并不介意把为那些瓜分了亚历山大帝国的外国人提供雇佣兵。然而斯巴达变得无关紧要,并不意味着能够在乱世中明哲保身。大约于公元前300年继位斯巴达国王阿基达马斯四世就没保护好脆弱的斯巴达,让它头一回直接卷入了这些继业者间的战争。
公元294年,继业者卡桑德的儿子狄米特里.波立尔塞特司(Demetrius Poliorcetes)入侵伯罗奔尼撒,击败了斯巴达人。阿基达马斯四世阵亡,所幸狄米特里.波立尔塞特司因为紧急情况而无法南下攻击斯巴达领土。斯巴达人逃过了一劫。
此后,阿瑞乌斯一世(Areus I)继承了其祖父克列欧美涅斯二世的王位,成为了斯巴达的君主。这是一个有野心的国王,将继业者视为榜样。他大胆地称自己是唯一的“斯巴达人的王”,严重挑战了斯巴达历来拥有两位国王的传统。
在他执政期间,自古以来、源远流长的斯巴达传统政体也开始真正地土崩瓦解。可是,斯巴达的国力恐怕难以支撑这样一位国王的野心。 斯巴达的没落,或许可以从一封信件中看出来。
当时,有人为了说服斯巴达人去帮助犹太人的首都耶路撒冷抵抗塞琉古国王安条克(Seleucid King Antiochus),就寄出了一封信件,收信人是“阿瑞伊乌斯”(Areius)。在公元3世纪早期,人们以为这封信是寄给阿瑞乌斯一世的。信中称斯巴达人和犹太人有着共同的祖先。
受到欢迎的斯巴达军队
曾经威名远播的斯巴达人居然和弱小的犹太人拥有了“共同的祖先”,不知斯巴达人会作何感想。可能这意味着斯巴达已经大不如前,因而连犹太人都可以斯巴达人攀亲了。
阿瑞乌斯一世雄心勃勃,并没有因为国力贫弱而放弃一展宏图。公元前280年,这位国王组建了一个发对马其顿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之后入侵了埃托利亚(Aetolia)。到了公元前3世纪70年代,他加入了其它阵营,成为了马其顿的伙伴。
在面对伊庇鲁斯(Epirus)的攻打时,得益于马其顿人的帮助,阿瑞乌斯一世获得了胜利。不久后,他和埃及的君主托勒密二世(Ptolemy II)结盟,从而形成了“斯巴达-雅典-托勒密轴心同盟”。
战斗中的斯巴达重步兵
可是到了公元前265年,他的功业也走到了尽头。由于没能突破马其顿人在亚利哥林德斯山(Acrocorinth)的封锁,他在此地附近阵亡。斯巴达由此跌落谷底,就连留克特拉战役后的十年都比它的现在好过。
阿瑞乌斯一世既没能在战场上为斯巴达争取到丰厚的利益,也没能阻止传统政体瓦解后的社会危机。斯巴达公民的减少依旧困扰着这个城邦,并且似乎已是大势所趋,回天乏术。斯巴达国王阿吉斯四世(Agis IV)和克列欧美涅斯三世意识到应该以改革来力挽狂澜。
佩洛皮达斯和圣军
依照斯巴达的法律,如果一个斯巴达公民无法向他所在的公共食堂支付足够的农产品,那么就会成为一个“低等人”(Hupomeiones,Inferiors),不再是一个和公民们平起平坐的“平等者”(Similars)。
这就有损于公民的数量。由于斯巴达的土地分配从未平等,加上难以避免的贫富分化,从公元前400年到公元前250年间,斯巴达公民从3000人减少到700人,而且其中只有100人真正拥有土地所有权。以公民为核心的军队自然严重衰落。
面对这一困境,斯巴达国王阿吉斯主张废除债务并重新分配土地。他的对百姓的恩泽很大,就连地位较低的边民群体都能分配到共15000份土地。结果他不得不挑战了富人和自己亲属的利益,尽管他采取了铁腕统治,还是在计划尚未有多大进展时,就被包括自己直系亲属在内的势力谋杀。
马其顿近卫军步兵
在阿吉斯的改革失败约15年后,克列欧美涅斯三世重启了改革的进程。虽然他的父亲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二世因为反对改革而被阿吉斯流放,但是他还是决心延续改革的事业,而且做得更为成功。
公元前227年,他在拉科尼亚将重新分配土地的计划真正付诸实施。不仅帮助了贫穷的公民、边民,还允许拉科尼亚的6000名余下的希洛人用现金来换取自由。
底比斯霸权下的希腊
这些希洛人在缴纳了足够的现金后,不必再为奴隶主劳作,而且大概就得以成为土地的所有者,甚至成为了享有全部权利的公民。在致力于恢复公民数量的同时,克列欧美涅斯三世还展开了军事改革。
企图通过引入雇佣兵等方式复兴曾经强大的斯巴达军队,希望他们能达到当时的国际一流水准。他比阿吉斯更加铁腕,一开始就杀死了政敌们,还控制了一系列政治机构和组织,以免它们被将来的政敌利用。
亚历山大大帝在被洗劫中的底比斯
就连掌握实权的监察官都逃不过他的屠戮。他又将自己的兄弟埃乌克里达斯(Euclidas)任命为国王,这在实际上废除了传统的双国王制度。
作为一位强势君主,克列欧美涅斯三世认识到他需要通过对外的胜利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样也能为改革做好准备。正好,他在战争中颇有功绩,夺取了一连串重大的军事胜利。
手持长达5/6米萨里沙长矛马其顿方阵
亚该亚联盟③在西库翁的阿拉图(Arattus)的领导下与斯巴达为敌,最终却给克列欧美涅斯三世送去了他一生中最为耀眼的成绩。亚该亚联盟从此成为斯巴达的宿敌。
在公元前223年,克列欧美涅斯三世更是洗劫了遏制斯巴达军队的大都会,也算是为自己的城邦一雪前耻,还令他达到了一生的顶峰。 如果他的 改革得以长久地延续,斯巴达或将东山再起。对于斯巴达人而言,是不幸的
在公元前222年,克列欧美涅斯三世在战场上遭到了马其顿的安提柯三世的致命一击,不仅他的改革因此废止,并且他本人也被流放了。改革的曙光颇为耀眼,却如白驹过隙般转瞬即逝。
行军中的斯巴达军队
在克列欧美涅斯三世之后,斯巴达人重新陷入衰退。并且似乎被非正统的统治者所领导。因为一些文献资料声称,在这位国王之后接连上台的统治者吕库古、玛卡涅达斯(Machanidas)是“僭主”④。但正是在另一位所谓的“僭主”纳比斯(Nabis)的领导下,斯巴达又发起了一次大刀阔斧的改革。
刺客刺杀腓力二世
纳比斯是以武力篡位的。而且他的妻子不是斯巴达人,这是不合规矩的。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二世曾经因为妻子不是斯巴达人而被短暂的免去了王位。但是这不影响纳比斯自封为国王。
纳比斯和之前两位发起改革的国王一样通过铁腕统治推行改革。据说,他曾经拷打反对他的斯巴达人,再把他们流放,还强迫他们的妻子嫁给获得了解放的希洛人。
马其顿长枪步兵
纳比斯在改革的道路上走得比克列欧美涅斯三世更远,后者虽然解放了6000名希洛人,但是也只是把这当成补充兵员的权宜之计。
纳比斯则把解放希洛人升格为一项确定的国策。这只是他的经济改革的一部分。他鼓励建立现代人所谓的市场经济,推动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
在纳比斯十五年的统治接近尾声时,斯巴达似乎破天荒地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外界,才能维持经济活动的国家。纳比斯在军事上也有长远的打算,他打破传统,为斯巴达城修建了城墙。
底比斯的毁灭
而在此之前,斯巴达人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这条城墙,而且城墙会将组成斯巴达城的第五座村庄阿密克利隔在墙外。虽然城墙的出现反映了斯巴达的实力大不如前,但也意味着斯巴达进入了城市化阶段。
和克列欧美涅斯三世一样,纳比斯在改革顺畅后遭遇了可怕的外敌。在当时的世界上,罗马人异军突起,并打算介入希腊事务。公元前195年,罗马依照提图斯.奎茵提斯.弗拉米尼努斯(Titus Quinctius Flamininus)的政策,向斯巴达正式宣战,夺取了一些港口的控制权。
公元前193年,纳比斯试图夺回失去的控制权,于是罗马同亚该亚联盟的将军菲洛佩门(Philopoemen)联手打击他。次年,看似荒唐的一幕上演了:为了对抗宿敌亚该亚联盟,斯巴达人选择了与同样敌视亚该亚联盟的埃托利亚联盟⑤结盟。
可是埃托利亚联盟不信任纳比斯,害怕他摇摆不定,于是刺杀了他。随着纳比斯之死,斯巴达人不得不臣服于罗马人和亚该亚联盟,他们复兴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就在纳比斯遇刺身亡的同一年,菲洛佩门强迫斯巴达,使它被合并进亚该亚同盟,剥夺了斯巴达的自治权。斯巴达又一次瞬间跌落,从一个虽然衰落,却仍在伯罗奔尼撒半岛拥有影响力的城邦,变成了一个仰人鼻息的弱小城邦。
公元前118年,菲洛佩门对斯巴达实行改革,废除了后者的传统法律,摧毁了其新城墙。但是这次改革不同于斯巴达人自己发起的改革,它旨在羞辱和摧毁斯巴达人。在亚该亚联盟的压迫下,斯巴达人不得不流亡海外。
斯巴达流亡者们频繁的对罗马元老院进行游说,期望得到允许重建故国。大约在公元前180年至公元前179年时,他们总算是回到了故乡,并着手重建城邦。这时的斯巴达应该不大可能重新成为霸主,斯巴达人需要另谋出路。公元前168年冬天,罗马将军保卢斯(L. Aemilius Paullus)前往斯巴达访问,这启发了斯巴达人发展旅游业。
即便没有了雄心壮志,斯巴达人还是不愿意在亚该亚联盟中仰人鼻息。他们想要发动独立,与亚该亚联盟冲突,从而挑起后者与罗马的矛盾,让罗马人击败亚该亚联盟。后来,罗马和亚该亚联盟确实产生了矛盾,最终相见于战场。并且,斯巴达终于再次迎来了一位有为之君,他叫孟那奇达斯(Menalcidas),这个名字在希腊文中由“能力”与“力量”两个词组合而成。
公元前148年,亚该亚联盟尚未与罗马开战。孟那奇达斯国王强有力地领导使得斯巴达终于从亚该亚联盟中脱离,从而避免了斯巴达在后来作为这个联盟的一份子与罗马作战。斯巴达在这场战争中保持了中立。
因此,在公元前146年,罗马完胜亚该亚联盟后。斯巴达得以不像这个联盟的成员那样遭到罗马的野蛮报复。对于斯巴达人而言,还有一件好事,就是亚该亚联盟不复存在了。斯巴达不再需要臣服于它了,只是还得效忠罗马。
罗马对斯巴达比较大度,允许它保留重建的城墙。可能在同一时期,斯巴达的传统制度得到了不完全的恢复。虽然这不意味着过去的斯巴达重获新生。事实上,当时的斯巴达已经可能没有了边民,就连希洛人也在很快地消失。
或许是斯巴达人不愿意忘却传统,这个政权把“好古主义”或“古文物研究”(antiquarianism)作为当下的政策。由此在国内诞生了一批古文物研究者。斯巴达的传统文化不仅受到本国人的重视,也吸引了一些罗马人。
希腊方阵战术
斯巴达甚至为前来参观的罗马关于修建了一座专门的专属的客栈。之后的斯巴达历史就平平无奇,除开被卷入过一次罗马人的战争。一个强国,衰落至斯。
到了罗马的尤里乌斯.凯撒(Julius Caesar)和他的政敌庞培(Pompey)间的内战达到高潮之际,斯巴达人已经废止了君主制,这是从对他们在这段时期中所铸造的钱币进行研究所得出的定论。但是此时斯巴达的变革对当时的罗马已经没有太大影响。或许更值得一提的是,斯巴达和整个希腊作为庞培的势力范围,不得不受庞培的军队控制。
刺杀凯撒大帝
在庞培败亡4年后,凯撒也于公元前44年被刺杀。罗马帝国重新陷入内战。凯撒的养子屋大维(Octavian)和刺杀凯撒的布鲁图斯(Marcus Brutus)展开角逐。
当时斯巴达正处在布鲁图斯的管辖下,却轻率地宣布支持屋大维及其政治伙伴马克.安东尼(Mark Antony),甚至在公元前40年庇护了屋大维后来的妻子利维娅(Livia)。
好运眷顾了斯巴达,屋大维一方最后夺取了胜利。而且好运并非到此为止,在屋大维和马克.安东尼反目成仇后,斯巴达人又支持了屋大维。公元前31年,屋大维在亚克兴(Actium)与马克.安东尼展开大战,在此期间,斯巴达是整个希腊大陆上唯一支持屋大维的城邦。
古代斯巴达城遗址的一角
而屋大维没有辜负斯巴达人的信任,在这场亚克兴海战中一举击败了马克·安东尼。此后,更是在公元前27年获得了“奥古斯都”(Augustus,意为“神圣”)的头衔,被认为是罗马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出于对斯巴达的感激,公元前21年,他亲自访问了斯巴达城邦,并与当地官员一起进餐,以示尊重。
奥古斯都·凯撒
奥古斯都来到斯巴达并不仅仅是访问,也是为了奖励一位斯巴达人,他叫盖乌斯.尤利乌斯.欧里克莱斯(Gaius Julius Eurycles)。
之所以他的名字中会掺进“尤利乌斯”(Julius)这个罗马名字,是因为全名为“盖乌斯.尤利乌斯.屋大维.凯撒.奥古斯都”(Gaius Julius Octavianus Caesar Augustus)的皇帝将这个名字和罗马公民身份一并赐给了他。
希腊各个地区的位置
这一赏赐不仅是欧里克莱斯个人的光荣,也是斯巴达的财路。当时的斯巴达及其它希腊城邦都已经难以自力更生,都需要通过在政治上的活动来吸引奥古斯都这样的“恩主”的赏赐和捐赠。欧里克莱斯在吸引财富一事上,成为了奥古斯都面前的佼佼者,赢得了充足的金钱。
《伊巴密浓达之死》
欧里克莱斯并非只会招财进宝,他有着政治上的野心。这使他成为了斯巴达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虽然他后来因为政治上的错误而失去恩宠,被奥古斯都两次投入监狱并流放,并最后剥夺了领袖位置,屈辱地死在流放途中。
但是在奥古斯都死后,他的继任者们通过讨好博得了新皇帝提比略(Tiberius)的青睐,又成为了斯巴达的统治者。 从这以后的斯巴达在政治上大概已经默默无闻,但是为了将斯巴达传统文化传承下去。斯巴达人还是做了许多努力,也博得了后世的敬意。
斯巴达的历史神话中最为耀眼的一颗明星自然是温泉关战役的传奇。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列奥”即“Leon”,意为“狮子”)带领300名勇士在温泉关抵御海量的波斯军队,最终全军覆没。博得了古今中外许多人的敬重。斯巴达人不能让这一个深入他们骨髓的文化财富就此烟消云散。
雅典战败后 曾按照斯巴达要求拆除城墙
在希腊化时期⑥。斯巴达人修建了一座永久性的列奥尼达神殿(Leonidaeum),并设立了一年一度的列奥尼达节(Leonidaea festival)。
这个节日在后来逐渐消失,但是在罗马皇帝图拉真(Trajan)统治时期又重新开始举行。这可能是因为图拉真在和当时统治波斯地区的帕提亚人(Parthians)作战,而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对抗波斯人的功绩正好影射了图拉真与帕提亚的战争。
亚西比德接受苏格拉底的教导
除此以外,列奥尼达节还获得了一个名为C.尤利乌斯.阿吉西劳斯(C.Julius Agesilaus)的捐献人的资金赞助。不过斯巴达人庆祝这个节日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也在利用节日设立贸易活动。
《雅典卫城》
为了促进商业的繁荣,他们免除了地方交易税和进口税,从而吸引更多外来商人。据说斯巴达的领土上曾经还设立了一所正规的银行。
倘若列奥尼达国王和与他同时代的斯巴达人在天有灵,是绝对不会容忍子孙如此违背斯巴达的传统的。但是换一个角度看,这些传统的确应该被扬弃了,斯巴达人民总算违背了祖先排外、仇外,鄙视商业的习俗。
斯巴达人的军队里的雇佣军和同盟部队
公元2世纪中期,斯巴达人更是致力于将城市建设成希波战争⑦的纪念场所。他们建立了纪念列奥尼达国王和温泉关战死将士等人的纪念碑,还有集市上的波斯人柱廊(Persian Stoa)。
正在率军进城的亚历山大
这种复古的大潮显然感染了不少人。在当时的修辞学家等知识分子看来。列奥尼达国王自然是希腊历史上的英雄,配得上他们的赞美,哪怕这种赞美已经夸张到了被希腊讽刺作家卢奇安讥讽的地步。
斯巴达人的文化传承工作行之有效。不止影响到了当代人。从希腊化时代直到今天,无数人不分国籍、不分种族,异口同声地将斯巴达人和列奥尼达国王形容为武勇的典范。
就连一向对古典文化心存警惕的基督教徒也不例外。公元3世纪的基督徒奥利金(Origen)驳斥异教徒克理索(Celsus)时,就毫无顾忌地用列奥尼达没有选择生存,而是主动牺牲来给耶稣的受难和死亡打比方。
文艺复兴期间,安科纳的西里亚科.德.匹兹柯尼(Ciriaco dei Pizzicolli)来到斯巴达,看到了过去的斯巴达战士的名单,为其中一人已不再人士而深感惋惜,这一个人可以确定是列奥尼达。
16世纪晚期的苏格兰人文主义者兼历史学家乔治.布坎南(George Buchanan)和几乎同一时期的蒙田(Montaigne)都是列奥尼达国王传奇的鼓吹者。过了大约100年,蒙田的同胞费内龙创作了《死者的对话》(Dialogues des Morts),列奥尼达是其中的角色之一,他被塑造成一个真正的国王,而他的对手薛西斯则只得到了简单的刻画,他的形象无法与列奥尼达相比。
在17世纪末,列奥尼达受到英国文化界的青睐。理查德.格罗弗(Richard Glover)创作了著名诗歌《列奥尼达》。
18世纪末,由于民族主义战争和希腊文化受到追捧,欧洲进入了所谓的“列奥尼达时代”。希腊人将列奥尼达这位斯巴达国王视为宝贵的文化遗产,尤其是在1821年,希腊人发动了旨在摆脱土耳其人统治的独立战争后,这位国王成为了爱国主义文学潮流的中心。
1821希腊人反抗奥斯曼
到了19世纪,乘着英国教育改革的东风,受到《列奥尼达》这首诗歌影响的托马斯.阿诺德(Thomas Arnold)在自己创办的拉格比(Rugby)公学中创立了“竞技运动自治”制度,这一制度又在20世纪的高登斯顿学校中得到继承。
《列奥尼达在温泉关》
在20世纪,斯巴达的历史传播到了遥远的中国,爱国者杨度在自己所写的《湖南少年歌》中写道:“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
时至今日,斯巴达和列奥尼达仍然没有被世人遗忘。据说美国有上百个叫斯巴达的小镇。其中之一位于威斯康星州,拥有一座列奥尼达的雕像,尽管就历史复原这一点而言,它无疑是错误的。
在大众传媒眼中,列奥尼达国王无疑还是一个传奇。在20世纪60年代,一部名为《斯巴达300勇士》的电影取得了很大的影响力。而且,它也绝不是最后一部缔造斯巴达神话的文艺作品。
伯罗奔尼撒战争中的斯巴达军队
自融入罗马以来,斯巴达似乎早已经湮灭在了历史的激流中。但是它却留下了一份生命力极强的精神财富,在人类的历史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或许有一天,它在文化上的影响也会消融在这个所谓的信息爆炸时代。但是,无论如何,斯巴达人完成了他们的故事。
注释:
①多利安人是古希腊人的一支,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建立了斯巴达、科林斯等城邦。
②伯罗奔尼撒战争是在公元前431年至公元前404年4月25日间以雅典为首的提洛同盟与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联盟之间的一场战争。以斯巴达的胜利告终。斯巴达至此成为希腊的霸主。
温泉关战役中的斯巴达军队
③很早就出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北部的城邦联盟,这个联盟在前5世纪希腊世界的政治舞台上几乎不起什么作用。在公元前280年重新建立,囊括了除斯巴达外几乎所有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城邦,具有联邦性质。本文中出现的“亚该亚联盟”指的是重建后的亚该亚联盟。
④“僭主”是古希腊独有的统治者称号,是指完全无视过去的任何政体及其传承,通过政变或其他暴力手段夺取政权的独裁者。起初,僭主一词并无贬义,历史上有些僭主还曾推行社会改革,但后来此名称逐渐带有贬义,并演变为暴君的意思。因此,僭主被人们视为政权的篡夺者,是不合法的王。
⑤“埃托利亚同盟”是古代希腊城邦联盟。最初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公元前 367年形成比较巩固的埃托利亚同盟 。其核心始终是位于希腊中西部的埃托利亚 ,盟址在特尔蒙 。参加埃托利亚同盟的各邦地位平等,内政自主,但要求在军事和外交上一致行动。公元前189年被迫成为罗马的同盟者。公元前167年罗马解散了埃托利亚同盟。最终它丧失了领土、权力和独立。
雅典势力范围与斯巴达势力范围
⑥在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并控制了地中海东部等地区后,这些地区原有的文明区域的语言、文字、风俗、政治制度等逐渐受希腊文明的影响而形成新的特点,因而19世纪30年代以后的西方史学界逐渐将这一时代称为“希腊化时期”。而这个时期被认为在公元前30年罗马征服托勒密王朝后结束。
波斯军队主力
⑦希波战争是古代波斯帝国(波斯第一帝国,即阿契美尼德王朝)为了扩张版图而入侵希腊的战争,前后持续了半个世纪。战争以希腊获胜,波斯战败而告结束;希腊城邦国家和制度得以幸存下来,而波斯帝国却从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