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农场结构复杂,职工生活满意度却极高

黑龙江的农场组成结构较为复杂。

解放初期,1100多名荣誉军人和东北军区政治部教导团属下的解放军官兵共4700人带领近19000名国民党军起义、投诚和被俘人员在天寒地冻的北大荒创建了第一批农垦农场。接下来的拓荒大军包括了以农建二师为代表的拓荒大部队、1955年的青年志愿队、1956年的铁道兵、1958年的十万复转官兵、1960年山东等省的支边青年、大中专毕业生以及文革时期的下乡知识青年。

按成员组成性质划分,嫩江农场属于劳改农场。所以我们将探访重点放在了劳改人员后裔和当年劳改农场管理人员的后裔上。下面将出场的两个人物分别代表这两个群体。

下午,我俩来到了农场老干部活动中心。这里看上去很阔气,干部活动中心和工人活动中心是分开的,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豪华室内篮球场。

在四楼,一群老干部正在排练舞蹈。领队冉女士介绍说,这些人中最小的47岁,最大的近70岁,绝大部分是原来在农场文教卫生系统工作的人,其中很多人并未到退休年龄,但因为单位超员,只好提前退居二线,将岗位让给年轻人。不过,从提前退休到真正退休的这段时间工资照发,等到了法定退休年龄再正式办理离退休手续。

当我们出现在排练现场时,众老人议论纷纷,竟然还得出一个一致结论:皇帝和村妇乃父女,因为“长得像”,搞得我俩哭笑不得。为避免不必要的猜测,皇帝干脆说他的老婆村妇同志已年近不惑。这下轮到他们目瞪口呆了,连呼怎么可能?无数道激光在村妇身上扫射了半天,最后集体叹道:到底是南方人,皮肤就是好。

因为节目是为庆祝八一建军节的,所以多为军旅歌曲,老干部们的集体舞蹈也是跳得精神抖擞。

排练休息期间,皇帝捉住一位男主角儿聊了起来。此人姓李,今年68岁,退休前是农场小学的校长。老李1958年毕业于沈阳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在沈阳教了三年书,1961年党号召青年支援边疆,他和单位里另外两名黑五类子弟被“光荣选送”参加支边。由于当时他父亲正在位于黑龙江泰来县的劳改农场服刑(详情另述),他先是到了父亲所在的农场,后来才转到嫩江农场。

由于受教育较好,所以老李一直在农场修理厂和面粉厂等单位从事技术工作。后来由于在面粉厂工作时手下人工作疏忽导致面粉中掺了沙子,遭到投诉。结果,时任面粉厂负责人的他被贬到下面的连队干体力活。没想到老李干农活竟然也十分内行,还当上了打头的。1968年,农场来了大批知识青年,因为他既有文化又能干外加身材挺拔面容英俊,所以上海女知青都愿意跟他一起干活。后来学校缺教员,上边让他试讲,发现他的讲课水平竟然丝毫不低于县立学校的老师,于是就让他恢复了老本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教师、教导主任一直干到校长,直至现在退居二线。如今,他仍然是老干部活动中心的骨干分子,不日还将和另一位女士一起去总场学习表演艺术。

文化大革命后期落实政策时,老李曾有一个返回沈阳的机会。但由于他妻子和孩子都是农业户口,无法落户沈阳,而以他一个人仅47元的月工资又无法养活一家五口人,他只好放弃了回城的机会。

老李的三个孩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且都在嫩江农场工作。老两口买了一套60平米的楼房,老李每月退休工资1900元,老伴儿无收入,不过俩人儿靠这笔退休费足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皇帝问老李,是否对当年的“被迫支边”感到不公平。老李答不然,应该是支边给了他机会,使他得以有今天这样完美的人生。对当前的生活现状,老李也感到非常满足。

要知道,老李可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后代啊。他能有如此感悟,实属不易。

嫩江农场的前身是劳改农场,最早一批农场工人绝大部分都是劳改犯人。老李的父亲曾在日伪时期任太原市城防副司令,日本投降后又在国民党军队干,被捕时的军衔是中校团长。解放时,其父被判刑10年,从1950年到1960年这十年一直在黑龙江泰来农场劳改服刑,刑满后直接转为农场正式职工。到退休年龄后,所有这一类的国民党军人,只要被捕前军衔为正团级以上,农场都给予他们离休和县团级待遇。由此可见,共产党对前国民党军人的政策还是非常宽松的。

皇帝和老李谈话期间,村妇和一帮妇女打得火热。这些人的退休工资大部分在1000块出头的样子,但我们总体感觉是她们对自己的生活状态都比较满意,不富贵,但过得很滋润。

其中跟村妇聊得最多的是一位退伍军人后代刘大姐。刘大姐祖籍山东济南,其父曾参加过解放济南战役,1955年退伍后分配到嫩江农场,当时年仅5岁的刘大姐也跟来了这边。刘大姐快人快语、非常热情,她说自己虽然年纪不算特别大,但却可能是最早来到这里的外省人。加之她热心贪事儿,所以就是活生生一部农场历史。如今,连场部机关要了解当年的人和事儿都要找她咨询。

刘大姐父亲当初来嫩江的时候,农场所在地是地地道道的北大荒。其父带领众劳改犯以稻草和泥土为原料在黑土地上盖房子、开荒种地,硬生生打出了一片新天地。如今,北大荒的农垦企业承担了京、津、沪三大直辖市以及解放军海陆空三军的粮食供给,养了近1亿多人口。

排练结束后,我们受邀去参观老李和刘大姐家。他们两家住一个门洞,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在老李家闲坐了一会儿后,刘大姐亲自下楼来把我们带去了她家。

和老李家的一室一厅相比,刘大姐家100多平方的房子显得很阔绰。

刘大姐家两个小孙子长得非常可爱,名字也有意思,一个叫黄河,一个叫黄山。刘让他们管村妇叫奶奶,黄河偷偷跟她说:哪里有这么年轻的奶奶?叫阿姨还差不多,要不叫姐姐也行。这小子跟村妇很投缘儿,老是凑上来套近乎,在分别的时候还不断说,你晚上住我们家吧,我们家有地方住的。又说,你什么时候还回来啊?

刘大姐退休前是小学教师,由于土生土长在农场,参加工作早,所以在嫩江农场她的退休工资算是高的,每月2600元。她丈夫退休前是派出所所长,退休工资每月也有2500元,所以老两口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刘大姐年轻时外号小辣椒,为人做事很泼辣,吓得很多男青年都不敢和她谈对象。当年有好事者把她介绍给她现在的老公黄朋贵,黄行武出身,天不怕地不怕,加上老大年纪还是个寡人,于是便扔了一句:我不怕,四川人就是喜欢吃辣椒,见见吧。

不料这一见还真就王八瞅绿豆——对上眼儿啦。

黄也是个实在人,为人非常正直。当年他从部队复员后来到这里,一步一个脚印儿,从普通办事员一直升到派出所所长。在他当所长期间,辖区治安非常好,老百姓对他极为信任。但黄对官场之事不甚老道,上级领导写了条子让他特事特办,可他却依据政策拒不办理。最后,另一个所长帮领导把这事儿给办了。不料此事后来东窗事发,黄因祸得福,还荣立了一等功,而那位帮领导违章办事的所长却被清除出公安队伍。

不过,官场人情冷。黄从此倍遭冷落,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年不如一年啦”。几年后,被清退的那位所长被重新召回公安队伍,而黄却因不解官场规则而永远失去了升迁的机会。

谈及在中国为官之道,皇帝和老黄颇为感慨。做官难,做清官更难。两个正直而简单的男人很是惺惺相惜。

晚饭在刘大姐家吃包子。好好吃的包子啊,从来一顿只能吃一个包子的村妇竟然吃了三个。小孙儿黄河故意表现给村妇看,也破天荒地吃了3个包子。

饭后大家集体去森林公园广场看扭秧歌。队伍中有一位70多岁刚做完肠癌手术的阿姨,她老伴已经去世了,但她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全然不像一个刚痊愈的病人。她对我们说,我要战胜病魔,活一天就要开心一天。

多好的心态啊。

在嫩江农场这两天,经过和很多人的聊天儿,我们终于明白了,虽然受访者普遍对自己的生活状态感到满意,但真正的大赢家还是国家和农场。因为每年春天,场里就会将土地承包费提前收入囊中,如果你没钱,场里会作担保让你去银行贷款,贷到的款须首先交纳土地承包费。无论当年收成如何,场里的土地承包费都是旱涝保收(当然,如果年景不好,场里也会给予承包人适当的补偿)。以每垧地1500元左右的承包费计,全场总计2万多垧的土地每年的净收入就是3000多万元!难怪场部所在地的基础设施那么好,难怪一个仅有几千户人家的农场竟然修建了如此阔气的源明湖公园、狩猎场、森林公园以及文体活动中心等休闲娱乐设施。

好漂亮的森林公园广场

农场场部一瞥

对此皇帝戏称:“如今国家才是真正最大的地主”,而农场职工不过是扛大活的长工而已。

不过,这片土地确实也是在国家的倡导和支持下开发出来的,所以,可以说是国家职工两不亏。

这一切都应该感谢那些在最最艰苦的日子里开荒建设的全体农场职工,我们向他们表示崇高的敬意。(2009-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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