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期，河南发现5000多年前“河洛古国”的新闻，获得了相当大的关注度。可以说，随着近年考古发掘的不断爆出成果，中国5000年文明史正得到越来越多的文物证明。我们上古祖先的生活状态、文明发展程度也越来越变得清晰。本文就来说一下，上古中国人的一次“战斗民族”与“艺术民族”之争。

▲石峁发现的箭镞

良渚遗址和石峁遗址这两年算是网上热度最高的两个史前文化遗址，因为这两个遗址的发现，说明中国在四千到五千年前，并不是之前想象的原始部落和村庄，而是有政权和城市的。这两个地方一个在浙江，一个在陕西，可以说是一南一北。不光地理位置差异很大，就连文化特点都相差不是一点半点。怎么说呢，这两年经常管俄罗斯叫战斗民族，但是在四千多年前的石峁古城所代表的族群，就是典型的战斗民族。目前随着石峁遗址的深入发掘和对周边同类文化石城的研究，可以发现这些石城喜欢选择在山峁处，也就是顶部平坦，四周有点陡峭的地方建城。并且其城墙上有马面，外加有明显暴力痕迹。

良渚文化区的良渚古城处于一片水网之中，城南是山地，因为交通工具主要是竹筏和独木舟，所以更看重交通和资源（山中可以获得木材和玉石），因此良渚古城本身没有多少防御工事，只能依靠周围的河网和湿地作为防御。而相对于数量众多的生产工具以及艺术品，良渚文化本身武备发现也少，按照考古学家方向明等学者的说法，良渚文化不太像是个崇尚武力的战斗民族。那上古的战斗民族和艺术民族在武备上有多大不同呢？冷研以前写过关于良渚玉钺的文章，虽然玉钺很精美但是不是实战兵器。而石峁遗址因为进度原因各种武器发现也有限，所以主要对比一下比较常见的兵器——箭镞。

箭镞从旧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作为远射兵器可以帮助人更方便的捕猎以及和其他大型食肉动物对抗。所以弓箭对人的意义是很重要的，上古箭镞有石镞和骨镞，本文主要对比石镞，而在对比石峁和良渚箭镞后，可以得出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内蒙发现的红山文化石箭镞

为何说意料之外呢？从石峁发现的箭镞来看，形状呈三角形或者飞翼形，表面比较粗糙但是材质为燧石，而作为和石峁文化属性接近的内蒙老虎山文化的石镞，也很明显是这种形状，材质上也是燧石。这说明这种片状三角形燧石箭镞可以代表石峁石镞，其从工艺来看很明显像打制而成，可以说非常复古。有多古呢？我们再看看年代更早的红山文化甚至旧石器时代的扎赉诺尔文化石箭镞，可以发现这些石镞和石峁石镞也有相似之处。甚至北美印第安人所使用的箭镞，和石峁所用的石箭镞也存在相似的地方。

▲老虎山文化出土石镞

▲扎赉诺尔文化石箭镞

▲北美克劳维斯人使用的石箭镞

那么，良渚文化呢？从博物馆还有最近考古发掘的箭镞来看。各个地方出土的良渚文化箭镞基本呈柳叶形截面，类似菱形。其还有个特点，就是带铤，而不是像北美土著或者旧石器时代那样，直接在箭镞尾部打豁口。在工艺上，良渚文化石镞明显是进行很精细的磨制，在材质上多是以泥质岩为主。

▲汴家山出土的良渚文化箭镞1

▲汴家山出土的良渚文化箭镞2

▲资料来源：汴家山发掘报告

所以无论从规格还是工艺来看，这些大小各异、形制相似，却又进行细致打磨的箭镞，能够说明良渚文化先民在箭镞制作上，存在很明显有流程化、规范化倾向。

▲良渚文化博物馆石箭镞

在良渚古城近两年的发掘中，在城东钟家巷一带发现了石镞制造作坊。从古城居民职业分析，这座古城除了作为政治和宗教中心，也是一个区域性工商业中心，存在脱离农业生产进行专门的手工业居民。那些制做石箭镞的，很可能是那种世袭的专业世家。

▲漆器

很明显，良渚先民的石镞工艺要照石峁文化区的石镞好不少，但是石峁的战争色彩非常浓厚，而良渚则是重视农业和手工业。如前面所说，良渚古城的外城与其说是个外层防线，不如说是个居民商业混合区。从良渚文化的陶器、漆器，以及玉器来看，良渚文化族群明显是个艺术民族，而且石峁年代比良渚要晚几百年。按理说石峁的武器工艺应该更先进才是，但是还是旧石器时代的老传统。对于这样一个重视农业和手工业，以及专注奢侈品的良渚族群来说，武力不是首要考虑目标，但是在工艺上却好得让人意外。

▲良渚文化玉器图案

▲小青龙遗址玉钺

▲陶壶

其实考虑到石峁本身战争激烈，所以对兵器生产比如要求快速。这从石峁古城的选择，还有城墙上配置的马面以及石峁城东南方向发现的哨所，无一不显示当时形势的严峻。

而从后世一些部族作战习惯来看，往往要部落成员自己配置武器。所以一些武器在制作上崇尚简单、低成本。这种旧石器时代的燧石箭镞，只需要一个打击棒，一块垫皮，一堆石头，很快就可以做出来。而且飞翼型或者三角形的箭镞可以带来更大的创口。另外，得益于燧石的硬度，比如中原或者太湖地区那种箭镞穿透也不差。下图就是一个被当时智人射爆头的刃齿虎头骨。

▲被射爆头的刃齿虎

▲汴家山出土的良渚文化石箭镞3

▲复原良渚文化石箭镞

▲新地里遗址出土的箭镞

▲北美印第安人石箭镞

▲大汶口文化带箭镞的腿骨

刃齿虎是一种生活在渐新世时期的猛兽，相对于今天的西伯利亚虎，刃齿虎具有如匕首般的长牙，许多影视作品里或者通常印象中的剑齿虎其实是刃齿虎。这个头骨属于刃齿虎中比较大的毁灭刃齿虎。现代狮虎面对刃齿虎都是弟弟，毁灭刃齿虎捕食过像非洲象那么大的大地懒。

▲毁灭刃齿虎

从头骨可以看出，刃齿虎的头骨骨臂非常厚但是还是被射成那样，一些人也测试过用这种燧石箭镞可以射死马鹿。但是这种箭镞因为形状的原因，很容易发生风偏。尤其距离超过三十米就风偏得厉害，从石峁马面距离来看有的马面距离三十多米大概也考虑到弓箭的射程。而良渚的箭镞却没有这种缺点，得益于强大的社会生产能力（建造水坝古城发现几十万斤碳化稻米），良渚文化有明确的社会分工和专业的生产部门，所以箭镞更精细，也可以有更大的产量，因为泥岩箭镞威力对人也够用，更方便加工，所以射程精度更高。那么，哪种箭镞更好呢？从历史上来看，良渚的箭镞成为中国古代箭镞的主流形势，特别是铤这个结构，几乎成为中国古代箭镞的标配。而良渚文明却很可能毁灭于南下的更具战斗性的其他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