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5｜23 总第1012期

天｜柱｜之｜松

□董本良

天柱山是世界地质公园、国家森林公园，以苍松、翠竹、怪石、奇涧、飞瀑、深潭闻名遐迩，以松为首名副其实。

沿三祖禅寺、天柱林场的盘山公路到大龙窝索道及至天柱山顶，所见最多的树木就是松，六百米以下是马尾松、以上是黄山松。可能有人奇怪：海拔六百米以上为啥看不到马尾松？皆因气候，马尾松在高海拔低温下难以成活。黄山松为何落户天柱山？这就得归功于六、七十年代天柱山林场的务林人，他们考察了黄山的土壤环境、气候特点，大胆引种黄山松，获得成功，使海拔六百米以上原本荒秃秃的石头缝隙中，孕育出一株株针叶短促稠密、枝干曲生、树冠扁平的黄山松，为天柱美人穿上了绿装，黄山松那朴实、坚挺、雄浑的气势，那曲曲、盘旋、奇特的神韵，总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从神秘谷的石谷洞天里钻出来，回眸可见的是虬龙、龙爪松：据说虬龙松有着九条蜿蜒曲曲的枝丫，龙爪松有五条活像手掌的枝条，初次旅游，导游会出题：虬龙松有几条龙？龙爪松几只龙爪？龙爪松就在眼前，当然不会出错，可有杂灌遮眼的虬龙松想要明辨几条龙就有些难度了，于是聪明人便靠文学常识获得点赞，九五至尊，也总能体现在旅游的趣味里。

神秘谷顶，郁郁葳蕤的大松即是大王松，咋看石阶步道五十米外之松，毫无大王之气，但跨过栏杆，忐忑走过一段裸露石头的脊背，弯腰钻过一片杜鹃矮丛林，爬上一块巨石，缘着曲柄冬青的枝滑向山岗就到大松的近前，它的下半身被杜鹃和冬青远远的包围，犹抱琵琶半遮面兴许是最好的修饰，它有十四盘粗大的枝条，一律向南伸展，伸展到深渊里，“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忽然就想起李白《南轩松》中的句子；它的树干就在巨石边缘生长，同行的专家告诉我们，它的根是扎向北面土壤保持平衡，所谓的土壤也是花岗岩风化的产物，根却扎进岩石的缝隙中，牢牢地拉住大王松巨大的身躯，树干约一米高处分叉，形成树凹，有林场工人说：这树是母的！让一干人捧腹大笑-----何以称大王松？自然生长最高、最大的松树，工人答。我总觉有些牵强，也许是尚未发掘之故，仅从外部形态给与定义。大王者谁？是汉武？皇家做事的派头不会如此草率，自然会对皇帝的临幸留下显赫篇章；是哪位曾在此抗元的英雄刘源？他的战壕、堡垒仍有遗址称为“总关寨”，想那刘源率领十万军民艰苦卓绝奋战十五年，彪炳史册，明宣宗赐为“护地大王”，在百姓口中代代相传，而后山还有一座大王坟，此大王即彼大王乎？我一厢情愿很想二大王统称为一。

往上折返向总关寨，石壁上矗立着一株古松，国家一级古树——天柱松，巨擎的华盖，昭示着顽强、无坚不摧，不知道它是用了什么魔法，汲取花岗岩的营养，八百年前的那粒种子，一定是经过几千年力量的积淀，才深入到岩石的怀里，而岩石欣欣然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了它，松石的和谐演化成天柱山最天然壮丽的景观。唐代成彥雄咏松“大夫名价古今闻，盘曲孤贞更出群。将谓岭头闲得了，夕阳犹挂数枝云”，书写了松之品格；南宋范云“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道尽松之精神。曾有人总结出天柱松的精神：笑迎八方、团结合作的包容精神；壁立千仞、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直上云霄、笑傲风雪的乐观精神；当身临其境，您就会觉得怎么赞美天柱松都不为过。

华美好记，逝者易忘。在敲此文时，我就忘了石阶边上奄奄一息的“祈愿松”，它和人亲密接触太多，以至于传导养分的皮质枯槁，这都是导游迎合游客酒色财气之喜好、诱导的结果。据说以前也有一棵求财求禄求美求子求健康的松树，被巨大的祈求压倒致死。人心，总是向好的，总是对缺失的东西梦寐以求，而祈求的背后就把至善忘却。这垂危的松，却让我想起已故的乌以风老人，他一九二八年就读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后历任重庆大学、安徽大学、安庆师范学院教授，因与天柱山的历史机缘，命运多舛，仍深耕不辍——他创办野寨中学的艰难、撰修《天柱山志》的悲壮、召集热爱天柱仁人志士自费修建上山石阶的伟业，让潜山人民深深铭记，正是由于他们的执着，唤醒了沉睡的天柱山，那一株株瘦骨嶙峋、昂然向上的松就是他们的精神雕塑。

天柱峰前有“帝坐石”，“帝坐石”前有一株“凌霄松”，相传是公元前106年汉武帝手植，它的枝条就像一把大伞，疏落有致地编排着；帝坐石后有舞女松，仿佛起舞的女子，潇洒飘动着裙裾，浅薄、献媚般旋起飘动的部分即是松的枝，这松显然是汉武之宠爱。

我们中午就餐于左慈炼丹湖畔，登山的疲倦让睡意加身，我靠着椅子竟沉沉睡去——庐江小吏焦仲卿携刘兰芝哭哭啼啼，化一对孔雀飞往东南，左慈见之惊曰：小民丹术超吾，羞也；孙策、周瑜率兵喊杀震天，攻下皖城，从城东南乔家抱得二乔美人归去，魏武挥鞭、愤而跺脚：前有梅林，快抢美人！李白来到山前，慢悠悠吟唱：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待吾还丹成，投迹归此地。他还没唱完，有人喊起来：你个骗子，都坠采石矶了，还在这摇头晃脑！他气急摔了酒碗，抬脚一踢，那喊话人隐去，我却从松树上掉了下来——同事把我从地上拽起，我胡言乱语后的窘态，让他们窃笑不已。这半天的游历和以往对天柱山周围掌故的些许了解，竟奇迹般地穿越在一段白日梦里，那些人物形象自然是影视剧里的著名演员。暖风习习，松涛似蜻蜓点水，轻轻掠过，梦里那些古人分明就是踏着这松涛细浪而来，左慈塑像看着我们，我觉得是他导演了我的白日梦。

余秋雨先生说过，寂寞天柱山。在疫情稳控解禁交通之后，美好的春光中游人竟很稀少，说明天柱山还没有走出当下之落寞，但天柱山人没有因此懈怠，义卖五百万捐给武汉抗疫，这不正是天柱松笑迎八方、不屈不挠的精神体现吗？

人民艺术家王蒙也说过，天柱通神，我认为松树就是那通神的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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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董本良，潜山市林业局公务员，曾供职于乡镇中学、乡镇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