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奴隶贸易

跨大西洋的奴隶贸易是人类经济贸易史上的重要事件。来自欧洲的奴隶贩子载运着欧洲的商品和火器来到非洲，在非洲海岸购得奴隶横渡大西洋贩卖到美洲，由满载美洲出产的糖和棉花回到欧洲。“大西洋奴隶贸易大三角”为欧洲的奴隶商人带来了巨额的利润，也让超过1300万的非洲黑人被作为奴隶贩运到了美洲大陆。

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在研究者的面前：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贩运呢？其中的因果关系并不明确：是非洲自身的社会经济状况导致了奴隶的产生，从而给奴隶贸易创造了机会？还是有利可图的奴隶贸易增加了对奴隶的需求，从而导致了更多的非洲人沦为奴隶呢？Warren Whatley发表在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的论文通过对时间序列数据的分析，试图探索其中的关系。

图1 欧洲各国奴隶贩卖数量

目前，关于奴隶贩运的原因问题，在学术上有两派主流意见。一派意见认为，奴隶贩运来自于非洲的“内生因素”。这一派观点认为，是非洲低下的生产力、频繁的天灾和分裂的政治格局导致了战争和冲突的频繁。部落之间的战争和冲突导致了战俘和奴隶的增加，这种廉价奴隶供给的增加使得大西洋奴隶贸易有利可图，吸引了携带着火器的欧洲奴隶贩子的到来。

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奴隶贩运主要是由于非洲以外的“外生因素”。欧洲人将火器的介绍输入到非洲，加剧了非洲各个部族之间的冲突，使得战争和俘虏奴隶变得更有效率。同时，美洲种植园的发展、跨大西洋航行技术的进步增加了美洲对于廉价劳动力的需求。这两点刺激了奴隶的供给和需求，是导致奴隶贸易的主要原因。

图2 英国奴隶贩运商从欧洲到达美洲所需时间（天数）

本文作者认为，应该将两派的意见结合起来，综合检验两方面因素的互动关系。作者提出，这两派的观点可以简化为一个可以检验的问题：到底是欧洲枪炮火器的输入导致了奴隶贩卖数量的增加，还是奴隶数量的增加刺激了火器的输入？为此，作者收集了长时间段的时间序列历史数据，试图检验这个所谓的“枪炮奴隶假说”（Gun-Slave Hypothesis）：非洲奴隶输出数量（SLAVES exports）与枪炮火器输入非洲的数量（GUNPOWDER imports）来检验枪炮奴隶假说，而货物进口数据（CARGO imports）以控制价格动态（货物/奴隶=平均年度奴隶价格）。

图3 火药枪支贸易占总商品的比重

在1680年至1685年之间，英国皇家非洲公司每年仅向非洲运送了2,615支枪。到18世纪末，英国每年运送15万至20万支枪，而整个欧洲的总运送量为每年30万至40万支枪。在1680年代和1780年代之间，枪支增加了十倍，从每年20,000支增加到200,000支。

图4 船只、奴隶与枪的自然指数

通过时间序列模型的计量分析，作者发现了一系列数据特征：第一，非洲的火器、火药进口与奴隶出口在数据上呈现显著的联动关系，火器进口与奴隶出口同增同减。第二，在数据呈现出的因果关系方面，非洲火器进口的增加确实导致了奴隶出口的增加。为了验证这一因果关系，作者使用了英国火药产业的产能增加作为非洲火药进口的工具变量。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如果非洲火器进口增加，接下来非洲所出口的奴隶数量确实也显著地增加了。第三，扩大的奴隶出口对于火器进口也存在“反馈效应”。脉冲响应模型的结果同样显示，奴隶出口增加的效应对于之后的火器进口也存在正向的刺激作用，这一作用可以持续2年到3年。

简而言之，作者的数据分析认为，火药与奴隶存在着紧密的互动关系，构成了一种枪炮奴隶循环。奴隶出口的增加吸引了英国向非洲投放火药，非洲人利用这种火药生产更多的奴隶，而且这种循环不断重复。一旦建立了这种动态关系，火药的增加将导致未来奴隶出口的爆炸性上升。同时，“外生因素”与“内生因素”在造成非洲奴隶贩运方面起着同样重要的作用。忽视任何一方面的因素，对于解释这一重大历史事件都是偏颇的。当然，该问题对殖民史有更广泛的意义，值得进一步收集数据，深入探讨。

文献来源: Warren C. Whatley , The Gun-Slave Hypothesis And The 18th Century British Slave Trade, 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 (2017).

轮值主编：熊金武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