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喀喇昆仑公路（作者摄）

2012年，我曾全程骑行了中国到巴基斯坦的公路（喀什到伊斯兰堡），这条公路从喀什出发一路向南，翻越喀喇昆仑山，直至巴基斯坦境内，所以我们也习惯称这条公路为“喀喇昆仑公路”或者“中巴公路”。

我骑行在中巴公路上（作者摄）

一、中巴公路的历史见证

行走在中巴公路上，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唐开元年间的一个春夏之交，处于西域的安西都护府高仙芝奉命向西远征，他率领10000多名士兵，从新疆库车出发，经阿克苏、巴楚，翻越帕米尔高原，一举打败了吐蕃军队，并征服了小勃律，也就是今天的吉尔吉特。我们今天要说的罕萨，就是吉尔吉特的一部分。

吐鲁番交河故城，唐安西都护府就设在此

2012年7月1日，我们沿着当年高仙芝远征的路线一路向西，翻越帕米尔高原，前往巴基斯坦的第一站罕萨。刚刚到达罕萨我们就得知，前面的路因为滑坡、泥石流，道路已经塌方，无法前行。

经过一番周折，我们在7月6日到达罕萨时，当地政府还在组织抢险人员清理道路，组织志愿者疏散群众。

如果坝体就此稳定下来，那是万幸，就像西藏东部的然乌湖、易贡湖，都是堰塞而成。虽然易贡湖在20世纪初诞生于山体崩塌，又在这一世纪末溃决，存世不过百年，完成了河—湖—河的轮回。所以我们在采访罕萨新任地方长官扎法尔·瓦戈尔·贾伊时，他虽为堰塞湖事既忙又愁，但总还能热情地接待我们，要是再晚上一周，道路封闭，连罕萨都去不成了。

易贡湖风光

在罕萨王宫可以看到，宫殿的城墙旁边不远处就是高大的冰川遗迹，冰川最低端的冰舌，距离罕萨王宫只有不到1公里的距离。但是这些年全球气候变暖，周边的冰川已经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消融。

巴基斯坦罕萨谷地

而由詹姆斯·希尔顿的同名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改编的电影，就是在这里拍摄的。在西方人的眼中，罕萨就是一座典型的梦里的那个“香巴拉世界”，一个远离世俗纷扰的世外桃源。

今天罕萨的历史遗迹（作者摄）

在距离罕萨不远处，有一座藏式皇宫。这座藏式建筑位于罕萨河谷卡里玛巴德制高点，当地人称为“巴特拉城堡”。据说，当时这里是罕萨国王迎娶巴尔蒂斯坦公主时修建的的宫殿。

当地的讲解员说，在千余年的历史上，罕萨有将近28位国王在这里登基。由于史料的匮乏，我们还无法熟知古代罕萨的真实面貌，但是近代的罕萨却被西方殖民者清晰地记录了下来，罕萨成为英国与俄国争夺的焦点地区。

巴基斯坦的巴尔蒂斯坦（唐称大勃律，清称巴勒提）

二、罕萨的今昔

其实罕萨这块地方，一度属于中国。我们在王宫里看到的文书，被郑重其事地装裱在相框内，初看疑似委任状，定睛细察，方才得知是中国新疆地方政府下发的名为“传牌”的公文和一份批文。

我们先来看传牌的内容，其中民国13年（1924年）到24年（1935年）的几份传牌，经过汉文与乌尔都文对照，大意是说：坎巨提贡差某某，领到各项赏物，从喀什取道蒲犁返回坎部等。

中国新疆喀什和巴基斯坦交界处有一山谷

再来看那份批文，发自清代喀什噶尔“钦加盐运使衙署”，大意为：本道已让张旗官等人资遣该部难民回去，如各人有牛羊自必同时带回，为何该部代理头目声称还有牦牛杂物寄留在赛必德哎里罕处，着令查饬，如属实再行给领。

传牌背后的故事说来话长，集中到一点，就是罕萨从前的归属问题。此地与一山之隔的中国新疆不仅有天然的联系，在山那边的塔什库尔干境内某处也有放牧权。其与中国，正是封建时代常见的宗藩关系。

今天罕萨附近的帕米尔高原（作者摄）

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罕萨正式归附。每有新王即位，都要向朝廷上报，得到朝廷的认可，罕萨王则每年遣使去喀什进贡，以1.5两沙金换来2大匹绸缎。到了同治年间，由于难以抵挡邻邦进犯，罕萨又认领了克什米尔大君的宗主权，同样以少量的贡品换得可观的收益。

这也是旧时弱势的边缘土邦的生存策略，既无关智慧，也无关狡猾。但也有风险，因为罕萨对两边的宗主并不总是左右逢源。到了19世纪80年代，也就是清朝的光绪年间，在英、俄对帕米尔的激烈争夺中，罕萨成为牺牲品，这就涉及到前面提到的那一份批文了。

帕米尔高原

唐蕃时期的大勃律、小勃律古地，近几十年来在巴基斯坦一直作为联邦直辖区，各设自治委员会。不久前正式建立了吉尔吉特—巴尔蒂斯坦特别区。罕萨分区包括罕萨本部与罕萨河对岸的纳格尔，分区首长由联邦政府任命。

中巴公路上的塔吉克人（作者摄）

我们在骑行罕萨的沿途见到了一个叫贾伊拉巴德的筑路长官，在和他聊天中我们知道，这位长官从16岁时就常年驻守中巴公路，他见证了中巴公路最近20年发展的点点滴滴，而且对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中国人都记忆犹新，说和他聊起中国，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这位36岁的长官还告诉我们，中国政府每年都为罕萨提供非常丰富的物资支持，同时还加紧对罕萨这一带公路的维护。他说，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选择来罕萨旅行，这里的旅游业发展特别的迅速；同时当地政府也特别重视罕萨居民的教育，所以在整个巴尔蒂斯坦地区，罕萨人受教育程度是最高的。离开罕萨后，我们就继续向着伊斯兰堡的方向进发。

今天帕米尔高原的巴基斯坦人（作者摄）

文史君说

喀喇昆仑山从古至今都是中国通向西域以及南亚各国的重要通道，我曾三次前往帕米尔高原，了解了中巴公路背后的点滴历史。从地理位置上看，中巴公路所经过的帕米尔高原是重要的国际战略要地，也是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之间沟通的通道，而罕萨正好是这条通道上的一颗明珠。

参考文献

佘太山：《西域通史》，中州出版社1999年版。

石泰安著（法）：《西藏文明》，国际文化出版社2008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禹贡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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