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让印度尼西亚海盗成为风口工作

编辑:斯卡汶奇 策划:西伯利亚大钻头

东汉末年,饥荒频发,民不聊生,因此农民们揭竿而起,组织成了黄巾军。

而2020年的一场疫情,让当前仍以第三产业为主的东南亚陷入了经济的寒冬。

于是,不少印度尼西亚的渔民们,揭竿而起,选择当起了海盗……

在除美国外全球确诊人数低增长的后疫情时代,东南亚已经迫不及待重启旅游业,振兴国内经济。

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尚且安稳,以近2.7亿人口数排名世界人口第四的印度尼西亚,则近乎弹尽粮绝。

被现状欺压的不只是生活在印度尼西亚的普通老百姓,在大海上,半年几乎颗粒无收的印度尼西亚海盗站在了命运的风口浪尖,正在千方百计另谋出路。

对东南亚来说,2020年飙升的数据,除了不断上涨的疫情确诊人数,就是层出不穷的海盗事件。

什么是印度尼西亚海盗?

印度尼西亚海盗是一个国内直译过来的称呼,原意应该理解成“印度尼西亚区域内的海盗”(Piracy in Indonesia)。

其狩猎范围由印尼为中心点,辐射到整个东南亚海域,因此更适合称做东南亚海盗。

印尼海军捕获的海盗

之所以叫印度尼西亚海盗,原因不难想象——印度尼西亚出口的海盗,实在是太多了。

从2004年,全球325起海盗事件中印度尼西亚独揽93起。 到2019年印度尼西亚一跃成为全球海盗事件数量第二多的国家

典型的印尼海盗形象,装备镰刀、杀鱼刀等农牧渔用具

及至2020,印度尼西亚海盗依旧十分猖獗。

2020年2月28日,印尼Pulau Karimun Kecil以东约3.5海里处,四名海盗持刀在东南亚海域登上了前往新加坡的日本日新海运商船。 幸运的是新加坡海军及时赶到,商船逃过一劫。

这起事件只是2020年印度尼西亚海盗的一个缩影。

根据亚洲反海盗组织(reCAAP)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上半年,亚洲海盗事件共发生50起,相比较2019年的25起,正好翻倍。

自2015年后第一次同比数据上涨

其中,单单印度尼西亚就发生了13起。

数据在左上角,最高值是新加坡和马六甲相加之和,为16起

官方有一套判定海盗事件严重程度的标准:

CAT 1——最严重。如绑架勒索,通常海盗占据绝对优势

CAT 2——略严重。如抢劫财物货物,持械对峙或爆发冲突

CAT 3——有点严重

CAT 4——一般的海盗事件

2020年一级和二级的事件相当稀少

如果你尝试去网络上搜索印度尼西亚海盗的相关故事,最终只能得到一些陈年旧事和大把的数据。

真正想要了解印度尼西亚海盗这个群体,还是得采访常年混迹水上的狠人。

在我写这个选题的时候,阿软刚刚结束了16个月的远洋生活,国际法明确规定不允许连续工作12个月,但是疫情和利益,往往可以让船东忘记法律。

阿软正在船上工作,他说:“我直接给现实跪下了“

经过一番探讨,我对海盗,尤其是印尼海盗有了一定的了解。

印度尼西亚乃至全球的海盗,整体可以粗分为两种。

一种是武装海盗(对应CAT1-CAT2),配备枪支器械、船只条件良好,他们主要做的是劫船俘虏人质,向船东索要赎金。

热武器是标配

另一种是杂牌海盗(对应CAT3-CAT4),他们一般避免对中大型船只的正面冲突,以隐秘的方式登船偷盗。有些船长叫他们“海偷”。

“装备步枪类武器的海盗大多数都是索马里、西非地区的海盗,东南亚这块的海盗更像是杂牌海盗,管制刀具、棍棒是他们的主要武器。”阿软解释道。

索马里海盗(左上)VS印尼海盗 (右下)

在ICC海盗动态地图里面,可以清楚知道印尼海盗是怎么在疫情期间实施“海盗”的。

2020年7月3日,印尼西北部的巴淡岛附近,四名持刀海盗登上一艘冷藏船,值班人员发现后拉响警报,经搜查发现船上一些备用的零件丢失。

位置在这

2020年7月11日,还是巴淡岛附近,三名持刀和斧子的海盗登上了一艘散货船,轮机长迅速通知船长,并拉响警报在甲板上聚集船员。搜索后发现该船的备件和一些物品被盗。

第二起案发地位置相似

面对印度尼西亚海盗,船员们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

船员们会提前准备好长棍、啤酒瓶、自制燃烧弹等防海盗武器,并且在船舶两舷侧假设螺旋式铁丝网(反攀爬)、防弹舷墙(防弹)、钛雷发射器(驱逐用)。

何为钛雷发射器? 其实并不神秘,你在烟花店里就能买到,如果对着海盗射,效果夸张点,大概是这样的。

钛雷是一种升空类烟花弹,发射升空后有较大的爆炸声和尾焰,机场也用钛雷来驱鸟

阿软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他的同事在菲律宾苏鲁海附近遇到过印尼海盗登船,船员投掷玻璃酒瓶防御,2个海盗由于没有穿鞋无法登船。

纠缠一番后经协商送给了海盗两双鞋 ,海盗这才离船。

要是你看了这个故事觉得莫名搞笑,那你就要留心了,在东南亚海区,越来越多的渔民,开始不择手段地投入海盗行列……

印度尼西亚海盗,甚至整个东南亚海盗为数众多的根本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穷。

在印度尼西亚西北部的亚齐省,因为当地恐怖主义肆虐,政府监管不力,导致当地经济极度落后。 亚齐人只能把海盗当做谋生的唯一途径。

98%的亚齐省人是穆斯林,鞭刑是其传统刑法之一

随着时间发展,把海盗当做一份普通职业,在印尼越来越普遍。

田纳西大学诺克斯维尔分校的海盗问题研究者布兰登-普林斯(Brandon Prins)就这么说道: “当地渔民正在把海盗行为视为增加收入的一种方式。 ”

对印尼的渔民来说,当海盗,正在成为一份有利可图的兼职工作。

布兰登-普林斯,海盗问题专家

在现如今的印度尼西亚,普通人想靠海吃饭,来钱最快的方式,只能是海盗。

他们的目标很广泛,囊括从商用的散货船、集装箱船、油轮到个人使用的渔船、机帆船等。

海盗们喜欢抢的东西包括废金属、发动机部件、船桥的通信设备和船员的个人物品,然后在黑市上转卖。

有时候丢失的货物也会物归原主——当然,是要付钱的。

一些印尼自称“供应商”的,会把一些货物的照片放出来,甚至懒得掩饰上面的船名,显而易见,这已经形成了一条海盗产业链。

如此循环,海盗形成了一条印尼渔民们心照不宣的黑产行业。

印度尼西亚海盗的战术十分简单。

首先他们通过快艇或者舢板,尾随狭窄近岸水域的过往船只。 两船距离接近后,海盗便用末端带有挂钩的直梯挂于被劫船只两舷登陆,手持刀、斧开始实施抢劫。

胆子小一点的,会选择晚上行动,上船进行盗窃。

舢板,也叫三板,意思就是三块木头拼成的简易小船

而疫情期间,东南亚海域的印度尼西亚海盗最为肆虐的原因不难想象:

红色区域都是印尼的领土

1 作为海岸线长度世界第二的印度尼西亚,是东南亚最脆弱的一环,没有足够的人手解决海盗问题。

2 印尼的东北侧与新加坡隔海相望的地方是马六甲海峡,堪称整个亚洲最富的交通要道。每年十多万艘船只横穿海峡,中国和日本进口石油中有70%至80%是从海峡经过的。

而实时地图上,东南亚的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海峡,在疫情时代俨然成了海盗乐园。

橙色代表海盗登船事件

单纯地打击海盗治标,不治本。

印尼海盗肆虐的病根,就是因为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渔民越来越穷了。

审判他人很容易,知道真相很难。

回归印度尼西亚海盗问题的源头——印尼的渔民现在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2017年印度尼西亚国家社会经济调查显示,印度尼西亚渔业中多达11.34%的人被归为贫困人口,而在印尼从事垃圾分类职业的贫困人口,仅占其职业总人数的9.62%。

新冠疫情的出现,无疑让个体渔民的生活雪上加霜。

疫情初期,全球渔业几近停产,因为渔产品并不适合作为紧急事情粮食供应的主要食物。

为了防止疫情传播,港口、加工厂、渔产品市场被关闭,餐厅也已闭店,渔民的大型内销产业链将近断裂。

积压的鱼逃脱不了“倒牛奶”的命运

同时受进出口贸易情况影响,许多针对出口的渔民接不到大型订单,只能降价出售,甚至有时降价销售还会导致赔本。

多重情况影响下,渔民的贫困率和失业率正在直线上涨。

渔业萧条,印尼聚集的渔民们

有的人家过去每个月的收入高达250万卢比(合150美元),现在他们的收入已减少了近一半。

当合法的生意做到尽头的时候,往往就会有人以谋生的名义越过警戒线踏入非法地带。

有的印尼渔民为了扩大收入,不惜爆破捕鱼,就是将炸弹扔入海中,通过冲击波将鱼炸至水面,俗称炸鱼。

炸鱼因为会把大鱼小鱼一同炸死,所以对海洋生态的破坏性极大,是一种不可持续的捕鱼方式。

2009年的《Maritime Piracy Reasons, Dangers and Solutions 》研究表明: “当当地正规工作不再有利可图的时候,沿海岸线的年轻人、渔夫,都有可能转向去当海盗。 ”

值得注意的是,截至2020年7月23日,印度尼西亚确诊91751例,死亡4459例,死亡率4.8%,属于世界前列。

而在疫情的冲击下,穷,就是印尼渔民们所面对的,更加刻骨的真实答案。 这也是2020年第一季度印尼海盗行为与日俱增的本质原因。

物质决定意识,如果你无法让收入缩水一半的渔夫吃饱穿暖,那你就无法指望他能坚守道义,无法劝阻他别去炸鱼、别去偷猎、别去做海盗。

在生存面前,印尼海域的浪涛,也将会越来越汹涌、越来越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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