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落与重塑 · 荷兰乌特勒支(Utrecht) | 本周立秋

文 | 从荷说起

一个炎热与凛冽之间的季节,

与五彩缤纷的春形成鲜明的对比,

颜色尽管相对单调,

却那样纯粹迷人。

此时,人们更易于寄情,更善于思念。然而,秋不仅拥有衰落的枯黄,还拥有丰收的耀金。瓜熟落地,叶落归根,这一切都显示出一个终结,却也暗示着为了唤醒另一个新生。

笔者不禁忆起唐朝诗人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莫,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秋景

乌得勒支的秋天,没有夏天那样热闹,但比夏天更富有情趣;没有冬天那样冷清,但比冬天更惬意舒适。或许更多人更喜欢这里的春天,然而到了秋天却有另一种引人入胜的景致,也有另一番与别不同的情味。即使在西风猛烈的时节,乌得勒支人依然喜欢到老运河沿岸的露天茶座闲坐聊天,尤其是日丽晴天的下午。

河水在秋风的带动下因风皱面,波光粼粼,偶尔游船经过,泛起涟漪。运河两岸树上的叶子,自秋风吹拂已渐渐失去了光润而开始变得枯黄,但反而更显融入到两堤岸之中。飒飒秋风摇曳着它们,片片地落到地上和运河中。在静逸的新运河,好像下了一场树叶雨,部分沿岸码头小道被落叶盖得严严实实,犹如一条金黄的丝带伴随着运河,这是乌得勒支独有的秋景。

这个中世纪内陆港口城市,依然保存着古城的韵味。古老的运河和建筑,成为了城市面貌的标志。但乌得勒支的运河不像阿姆斯特丹的,自建成后一直长盛不衰,也不像斯海尔托亨博思(Den Bosch)的,从此“不见天日”。它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兴衰起伏,就如一年四季的时节变更。时至今日,我们依然能够看到的一番中世纪运河景象,有赖荷兰人对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留住历史的根脉,继续传承下去。

衰落与重塑

早在11世纪,乌得勒支的中世纪贸易区建立于老运河沿岸一带。这里有许多大小街道成为了售卖各种商品的市场,农产品、鱼类、葡萄酒、工艺品等等。来自各地的商人来到这里,一整天忙碌于经商贸易,而为他们服务的手推车在凹凸不平的街道中来回穿梭。依赖水路运输的这里,在运河沿岸陆续兴建了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满了运河。

在随后的几个世纪,更在运河沿岸兴建形式统一的地窖仓库,形成近两公里长的港口。可是,这个繁华热闹的景象只延续了几个世纪。道路建设日渐成熟,让陆路交通开始占据运输的主导地位。到了19世纪中,这个以水路而兴旺的地方也随之衰落。这直接影响到运河沿岸的建筑,码头及地窖仓库开始失去功能,日久被忽视维护而变得破烂不堪。

二次大战前,乌得勒支的居民呼吁修复运河沿岸的码头,但实践起来并非易事。因为这些码头属于不同人的资产,进行系统的恢复工程几乎是不可能的。直到1948年起,乌得勒支市政府接管了运河沿岸建筑。排除了产权问题后,市政府开始着手修整码头和地窖仓库。

重建的工程是漫长的,也是艰巨的。由于不堪设想的状况,使得范围不得不包括每一个细节。外至地面、外墙、门窗,内至地基、室内结构、排水系统等等,逐一严谨重建。然而,我们现在看到在运河沿岸的“黄金丝带”,也是重建工程成果的一部分。这300多棵直接种植在沿岸码头上的树木,为预防码头石块的松动和裂缝提供了重要的加固作用。

被照耀的艺术-灯座雕刻

重建工程除了基础建设的维护,还有塑造外表的工作,沿岸街灯成为其中的重点!自乌得勒支市政府着手重建运河沿岸建筑后,安装照明设备成为了必不可少的环节。现时街道上的铁铸路灯源自1875年,由艺术家Pyke Koch设计。这种路灯安置在地窖仓库门面外墙顶上,通过这种方式,使照亮街道的同时,没有遗忘低一个水平面的沿岸码头。然而,如果你细心发现,这些路灯还有令人惊讶的亮点-灯座!

灯座是一块叠涩式青石底座,稍微凸出墙面,就如墙面上凸出的翅托,从而扩宽了安装街灯的空间。而在面对运河的石面,都带有精工细琢的雕刻。要知道,全市中心共有超过300块这样的雕塑,时至今日耗费了超过60年,可算是工程庞大。

首个雕刻大约在1953年造成,其余的有超过一半出产于1962年至1982年间。它们并非由单一艺术家创作,而是来自十多位荷兰国内外艺术家先后的杰出贡献。瑞士雕塑家Jeannot Burgi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员,他在偶然的机会来到了乌得勒支生活,并随后打造了大部分现存至今的灯座雕刻。

设计与主题

打造每一件灯座雕刻都需要严谨的步骤过程。首先是绘画设计图纸,有时候还会使用代粘土按比例制作模型进行评估。在确定最终设计后,就使用模型粘土制作全尺寸模型。由于粘土会干化,如果有需要再修改模型尺寸时,便需要到石膏。最后根据模型的尺寸和比例,进行石材切割雕刻。

灯座雕刻覆盖市中心几条主要的运河,除了老运河与新运河,克罗默新运河、德里夫特运河、普罗姆皮塔楼运河沿岸都有。雕刻的主题多种多样,而且与所在地段相关。

最初主题集中在乌得勒支的历史和传说,虽然个数较少,但都是代表性的。最常见的主题是运河沿岸的房屋及教堂,用以描述和代表沿岸建筑。在新运河北段,有一些雕刻专注于大学,这与附近一带拥有乌得勒支大学老建筑有关。普罗姆皮塔楼运河沿岸的雕刻大多是围绕行会,而克罗默新运河和德里夫特运河沿岸有许多表达美德与罪恶。圣经箴言题材系列雕刻大多出现在老运河的南部,而在新运河沿岸还会看到神话及文学传说。此外,还有圣经故事与圣徒传说,城市重要人物等。

灯座雕刻的兴建并没有停下来,最新的一樽是2015年的“玛丽亚·范·帕莱斯之手”,以荷兰黄金时代慈善家的故事,寓意包容、恩惠与同情的精神。这个庞大的雕刻群已经成为乌得勒支运河的特色之一,它们不仅是艺术的精髓,也是体现城市历史底蕴的绝佳形式。虽然没有刻意的颜色,但粗糙不平的石面,已足够简朴地为运河生色。即使在每个黑暗的夜晚,同样被照耀得闪闪生辉!

照耀历史的艺术-星夜灯光

走在乌得勒支的夜街上,除了排列整齐的街灯外,还有更吸引人的灯光艺术!早在十多年前,由乌得勒支市政府兴建的市中心灯光艺术总共十多处,人们可以自己简单编制路线,感受夜色无边的乌得勒支。而吸引笔者一一寻访的原因,并非仅仅因为灯光设计的现代化特色,更大原因是它们分别融入到不同的历史建筑中,让一些或许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地方重新增添色彩,唤起人们对城市历史的阅读。有的在教堂和教会建筑,有的在广场及老街,有的在代表性的现代建筑,还有一部分与运河融为一体!

将灯光艺术添加到跨越运河的老桥中是不难理解的,一处位于老运河最繁华热闹的河段,另一处位于比较幽静的克罗默新运河。在市政厅广场前后的几条桥梁,都是一些中世纪古桥。当时的老运河贯穿城市的中世纪贸易区,是城市的财富之源。这些桥梁不仅用于交通运输,还成为了各种各样市场的空间。光建筑师在桥上桥下进行悉心设计,突显城市与水的活力。尤其是桥拱内,结合不同颜色的灯光,暗影与炫光交替变更。神奇地透过光流效果,将弯曲的光线幻化成温柔的水波纹。在桥拱两侧,灯光映射的图形慢慢地消失于水中,在闪烁后恢复平静。

对比之下,在克罗默新运河的桥梁灯光效果较为平和。这条狭窄的运河是新运河的延伸,就像一条曲线环绕以前圣彼得教区的背后。因此,克罗默新运河也被称为圣彼得之彩虹。运河一侧以前是教区修道院院子,现在变成了房屋。这侧沿岸没有街道,也没有码头,房屋直接靠着运河。另一侧是街道,沿岸可以看到运河码头,有十多座小桥连接对岸的房屋。这里的灯光设计名为“Slow Down”。艺术家在桥拱选择利用单色的灯光缓慢移动,仿佛与水流同步。让人想起水在乌德勒支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部分,它为城市带来财富,结合镜反光,引申恒久不变,犹如时光被凝固下来。

在“Slow Down”附近的斯坦米特斯桥旁边,有一个隐秘的运河地窖。由于河道狭窄,没有更多的空间兴建码头,因此这里的地窖没有门面屏蔽,开放式面对运河,方便船只靠近直接搬迁货物。多年来,这个隐秘的地方在黑暗的掩护之下,也许连路人都不会注意。现在,乌得勒支艺术学院的学生在这个河边独特的位置,展示他们别具匠心的灯光艺术。他们利用射灯,产生跳跃变幻的光线直接映射至地窖室内,吸引路人跟随射线注视运河地窖,让他们对灯光,对运河及沿岸地窖产生更多的思考。

如果上述的不足以为你带来震撼的话,那就要走走“彩虹隧道”了!这条“彩虹隧道”位于市政厅广场旁边的鹅市场,通过隧道能够走到对出老运河沿岸的码头。早在15世纪初,鹅市场对出的老运河码头是熙熙攘攘的繁忙地。码头上有装卸船只沉重货物的起重机,而沿岸街道还有一座过磅房,用于商人对货物进行称重。可以说,所有在乌得勒支贸易的商人都会来到此处。为了便于将货物从码头送到街道,从而在鹅市场下面挖掘一条斜坡隧道连接,能够让马车或手推车出入运输货物。

在过去的日子里,这条30米左右长的圆拱顶隧道只能透过两端洞口透光,几乎漆黑一片,现在却天壤之别。艺术家在圆拱顶中央安装一条富有想象力的灯光装置,向两侧映射出变化的彩色光线,幻化成光环包围整条隧道,就像在里面布置了一场光影展。在这里,人追随光,光也跟随人,穿越于时间的空间,连接过去与现代!

后序

此文内容简单讲述乌得勒支运河19世纪中至今的历史,包括衰落及重建。这显然并非乌得勒支运河的完整历史,与我在更早时候撰写的《走进乌得勒支运河墙壁后的世界》一文的时期范围没有交集,但密切联系。文中介绍了一些保留至今的代表性重建杰作,它们是笔者在当年到乌得勒支考察的重点之一,建议读者游览该城市的时候不要错过。

我不用“补充”来形容此文的撰写,因为即使两篇文章结合一起,也不能完整涵盖乌得勒支的运河文化。更多与更深的荷兰文化,需要每个人一起去用心发掘。笔者对乌得勒支有着与别不同的情怀,这里也是笔者最爱的荷兰城市,没有之一。最后感谢与我曾经共度乌得勒支时光的人!

注:相关数据源自乌得勒支城市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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