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思想库研究员 | 连清川

昨天，我们小区的团购群里团长突然拉了个跑腿小哥进来，立即群情沸腾，一众欢呼。

可是立刻有人怯生生地问：小哥一单多少钱？我们都在预期，小哥可能报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小哥说：不代买50元，代买100元。所有人都感动了，小哥真是良心啊。

当然，不是所有的小哥都这么良心。看到一张截图：一位爱心人士，为了喂流浪猫，买了个大疆无人机。爆出来的运费5000元。

图/网络

流浪猫吃上饭了。这是关键。

所以，昨天的热点话题就是快递费。一位顺丰小哥一天的收入超过了一万，有人怀疑发国难财。顺丰赶紧出来解释，说小哥的费用主要来自打赏。

这个解释其实蛮好笑的。打赏的费用，事实上就是快递费用。往往是那些打赏比较高的，都不是生活用品。

如果这么说的话：快递小哥到底是不是发国难财，是不是赚了“黑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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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顺丰小哥接着被爆出来的是他的“非人生活”：他一天要跑60单，路程超过150公里。随身携带方便面，哪里有热水就泡面充饥，晚上根本没有正经觉睡，有宾馆睡宾馆，没有宾馆就睡银行自助柜员机旁……

这是拿命拼出来的收入。

图/网络

不过，更核心的问题在于：这些天来，快递费用还在不断地上涨。为什么呢？

因为快递小哥不够啊。上周看到的测算，为了保证上海被封闭的2500万人能够吃上饭，上海总共需要10万快递员，而在岗的快递员一共多少？1.1万。缺口将近90%。

按照上海官方发布的口径，这几天已经在紧急恢复快递员的上岗。可是增加了多少呢？算下来总数还不超过5000人。从90%缺口缩小到了85%缺口。

我们群里的小哥的确是良心，但可惜所谓的“良心”是不能够用来解决市场问题的。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议价市场，这就是市场运行的基本规则。

坦白地说，现在快递员的价格体系，就是典型的“黑市价格体系”。市场运行的规则，就是买方与卖方的关系，当买方市场超过卖方市场的时候，价格自然上涨。所谓价高者得，出价高的人，自然比出价低的人先获得服务。

那么，政府能不能出手消灭掉“黑市”呢？

政府如果要出手干掉“黑市”，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政府的服务取代市场服务，也就是说，由政府来全面提供送货服务。那么请问，政府有足够的人手来解决配送问题吗？

另外一种，就是政府按照需求的紧急程度进行服务分配，然后平抑价格。

那么我还得请问：凭什么能够掌握足够的信息，来确定“紧急程度”？根据年龄？还是饥饿的程度？如果政府能够掌握所有这些信息的话，那么也就不会有“黑市”了。

所以，很简单，“黑市”的存在，在统一管控的前提下，是合理的。虽然“黑市”价格比平时要高，但是市场运行的规则，还是保障了一部分的紧急需求，而另一部分虽然不是那么紧急，但是出价更高的人获得，是自然合理的。

这就是“非常时期”的自然结果：黑市必然诞生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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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用不服气这个时候小哥能够赚那么多钱。因为获利越多，风险也就越高。

小哥得拿到通行证；在路上跑，随时有被感染的风险，一旦感染，他后面所有的收入也就都泡汤了；他们还面临着随时被人投诉揭发的风险。

不要不切实际地期待小哥们高风亮节，他的成本和风险，你能承担吗？

▲外卖小哥正在配送物资（图/视觉中国）

这几天，普遍反馈出来快递小哥的信息有这么几种：

配送费加价；商品加价；快递小哥在商品的价格上加价；快递小哥和商家串通加价。

尽管小哥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加了钱，但把所有的责任全部都加到小哥身上，也不合理。

京东新任CEO徐雷在4月9日的豪言壮语，一时成为了英雄。但随后，有部分上海市民通过微博平台反映订单被延时情况。

其实，京东挺冤。昨天，上观新闻到京东的基地去探班，却发现基地大门紧闭。

我当然相信徐雷和京东是期望大展手脚能够快速调集人力物力驰援上海。但是可惜，很多问题并不是某一家物流或某一个电商平台能够解决的：

图/微博

全国配货的问题，需要全国畅通无阻的运输线路。现在，一大批的货运，全部都堵在路上，堵在高速关口。途经的每一个地方，都需要通行证、核酸证明或者是行程码。

快递小哥的复工问题，前面已经说过了，某一个电商平台根本无法解决复岗的问题，只能等。

物流是一个综合性的工作，除了小哥，还有仓储、分拣等等一系列的工作，都需要人力，这些人力的复工问题，谁来帮平台解决？

商家能够让快递小哥高风亮节地按原价格来服务吗？僧多粥少，一些电商平台已经招不到小哥了。

又何止是京东，盒马、美团、叮咚买菜、拼多多，哪个互联网公司不是在面临着全面的困境？物资短缺、物流不畅、人员不足。

所有的一切，都起于“非常时期”的管控。

非常时期，所需要的是对于需求、资源、运力、人员等进行全盘的计算，然后在充足资源的保证下，进行有效地分配，并且准备好所有的一切应变措施。

显然，上海当下的整个资源配置状况显现出混乱的一面。既然是混乱，那么“黑市”的存在，就是必然的。

不仅仅是快递小哥有黑市价格，所有的商品都会有黑市价格。

快递小哥毕竟是解决“最后一公里”的途径，如果连这个“黑市”都没有了，会有更多的人，陷入到绝望的处境中。

他们是靠体力赚一点辛苦钱的，我们现在更加要防范的，是来自于权力腐败的可能性：倒卖物资、倒卖通行证，以及对急需医疗、高龄人群、物资已经彻底匮乏的人群的冷漠和冷血的官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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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快递小哥和部分“黑市”的存在，上海人还在进行顽强的自救之中。

大部分的小区，都已经成立了团购渠道，其中的勇敢者，通过联系和组织货源，为小区的居民获取生活资源。“我的团长我的团”，团长已经成为了上海所有小区中的英雄，没有他们，我们的生活难以想象。

感谢快递小哥，尽管你们赚到了钱，但是没有你们以命相搏地为我们运送物资，我们可能非常难单纯地依靠社区发放的物资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图/微博

虽然有个别居委会罢工、志愿者甩包和“大白”野蛮行径的出现，但是大部分基层力量，还是为上海居民的生存难得地撑住了一片快要倒塌的天地。

各区都已经成立了“宠物互助小组”，面临转运时免费代为其看护宠物，购买猫狗粮，力所能及照料流浪猫狗的事迹都在出现。

我们无从知道这段“非常时期”将会何时或者以何种方式结束，但是很显然，在普遍的管控之下，依赖社区的力量、依赖临时互助组织的力量，以及非常不幸地，依赖“黑市”的存在，上海必须依靠民间的自救，继续生存下去。